魂牵梦绕的三峡情———访中国工程院院士、原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总经理陆佑楣
来源:中国企业报 作者:本报记者郑瑶陈玮英通讯员孟香
魂牵梦绕的三峡情———访中国工程院院士、原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总经理陆佑楣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提到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提到水利建设就滔滔不绝起来。
22岁从华东水利学院(现河海大学)毕业的陆佑楣,一头扎进水电站建设,一干就是近半个世纪,刘家峡、汉江石泉、安康、黄河龙羊峡等水电站都留有他的身影,他的足迹可谓遍布祖国大江南北。
如今年近八旬的陆佑楣,每每提到这些水电站的建设,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细节都让他记忆幽深。
三峡工程可以说是让陆佑楣感到最为骄傲的水利建设工程之一,也倾注了他最多的心血。
二十年不了情
三峡陆佑楣,陆佑楣三峡,似乎已成一体。提起三峡,陆佑楣的名字就会在脑海中闪现。
1984年50岁的陆佑楣被调往北京,任水电部副部长。时任水电部部长的钱正英见到他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调你来,为的就是三峡工程!”
此后近10年的时间里,国务院责成当时的水利电力部组织全国400余位专家,对三峡工程进行全面论证。
1993年1月,这个从最初设想、勘察、规划、论证整整经历了75年的三峡工程,终于尘埃落定。陆佑楣也当之无愧地作为最佳人选被国务院任命为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总经理。
还没来得及品味其中喜悦之情的陆佑楣就风尘仆仆地赶往宜昌,全身心地投入到三峡工程建设中。
从1994年12月14日三峡工程正式开工,一直到2003年11月20日退休,陆佑楣历经了三峡工程建设中从开工到蓄水发电通航每一个重要阶段。
如今,让这位古稀老人颇感欣慰的是,三峡工程早已圆满竣工并且运行稳定,而“我干过这么多的大坝,最睡得着觉的就是这个坝”,也成了他经常说的话。
即便如此,早应颐养天年的陆佑楣依然放不下他心中的三峡,更无法停止对能源科学的探索与追求。于是,他欣然接受组织邀请,回到三峡总公司担任技术顾问一职。
他的工作似乎从三峡工程的管理者变成了水电科学的传道者,严谨、勤勉的陆佑楣不断带给我们新的观点,让人们总能听到他清晰的声音。
“尽管水能资源开发看得见、摸得着,资源总量也很清楚,但是制约因素很多,而加快开发水能资源,是我国低碳能源的第一对策。”陆佑楣说。
目前中国总电力装机容量虽已经达到11亿千瓦,但对于十几亿人口来说,人均仅0.75千瓦左右,远低于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
“中国的能源分布很不均衡,化石燃料中的煤炭、石油、天然气是传统能源,不能无限开采,而电力需求却不断增长,电力缺口日益明显,能源多元化利用是必然的趋势。”陆佑楣忧心忡忡地说,怎样合理选择产业布局是关键问题。“我国要积极优化发电结构,这不仅是目前发电行业中存在的大问题,也是今后水电建设的重要着力点。”
主张优化发电结构
水能是一种优质的、清洁的能源。在陆佑楣看来,河流建坝,没有消耗一立方水,没有排放一立方废弃物,不产生废弃物,不污染水质环境。
统计显示,我国水能资源有6.8亿千瓦,理论上这些资源全部都能开发利用,但在技术上可行的开发量只有5亿多千瓦,经济上可行的开发量约为4.2亿千瓦。
“我国目前已开发的有2亿千瓦,经济可行的开发量还有2亿千瓦。随着技术的进步,经济实力的增加,水资源可以不断开发”,陆佑楣估算,全中国水资源最终可以开发到5亿千瓦。
“金沙江是长江的上游河段,金沙江分成上中下游,宜宾以上到攀枝花这个是金沙江下游河段,有4个电站正在建设,到2020年4台电站陆续可以投产发电了。乌冬德和白鹤滩正在可行性研究,溪洛渡和向家坝明年就要发电。等到这些电站全部运营发电,所发电量将相当于两个三峡电站。”陆佑楣向记者娓娓道来。
“我国水电经济可开发量为4.02亿千瓦,现在已经开发了50%左右,还有近半待开发,我国水电开发的前景依然很大。”陆佑楣表示。
说到这,陆佑楣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电灯,说:“谁也说不清楚这电的来源,是火力发的电、水力发电还是核电?我们坐在这里没有太大的感受,但是华东、华中、华南,几大发电公司由于煤炭价格上涨,很多火电厂都在亏损,中小企业面临倒闭的风险,各方也在呼吁电价改革,优化发电结构体现在电价上就是用水电的价格平衡火电的价格。”
从能源角度看,合理布局发电结构简单地说就是避免远距离输煤输电。陆佑楣解释道,比如华东、华中地区,沿长江每隔30公里就是一个大火电站。这就要将煤运过来,远距离运煤成本上升。国网公司主张用超高压输电,北方和西北地区的煤就地发电。远距离输电还是要烧煤,而我国二氧化碳排放不论是从国际上减排的压力,还是从自身国家环境的角度来讲,都是要尽可能减少煤炭的使用。
“远距离输煤和输电显然都不是一个理想的办法,就近合理选择电站类型才是明智之举。”陆佑楣表示,通过市场的规律和资源的状况来选择电站类型,因地制宜地解决当地用电问题。例如湖北本来就缺电,湖北除了水资源没有其他能源,那么湖北省用电应尽可能由三峡发电供给。
让居民得到实惠
值得一提的是,修建三峡工程的第一任务不是发电而是防洪。长江每10年发一次大洪水,有了三峡水库,长江下游的防洪标准可从10年一遇提高到百年一遇。
“三峡工程有着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双重意义,而社会效益则是它的首要体现。”陆佑楣说,原来每年带着大部队工程浩大的检查、加固堤坝,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现在有了三峡大坝问题就解决了。航运的发展,促进了西部区域的通道建设,没建三峡工程之前的1993年,航运流量为1000万吨,现在已经达到1亿吨,是没建三峡时的10倍。
修水坝对人类的可持续发展是没问题的。陆佑楣告诉记者,有人曾与他探讨,100年后可能有很多新的能源,那么你这个三峡电站有没有必要呢?“假如说三峡电量不需要了,可以不发电,但三峡水库还是要的。三峡工程的第一目标是为了防洪,荆江河段大片洪水泛滥,有了三峡工程就可以解决这个矛盾”。
三峡的又一效益是抗旱,“有人说2011年鄱阳湖缺水是由于三峡水库引起的。”陆佑楣反驳说,其实当时长江通过三峡的流量是3000米每秒,三峡水库保证下游的流量5000米每秒,去年最枯流量时便增加到7000立方米每秒,提前下泄了200亿立方的水补给下游,缓解了下游的干旱。这些都是三峡的社会效益。
“客观地说,不可能靠一个三峡工程解决长江流域的所有问题,洪水、干旱、航运、人民生活用水都要有一套的解决措施。”陆佑楣坦言。
“修水坝最关键的是要处理好当地居民的利益问题,社会利益要分配好,让水电站所在地居民都能得到实惠。”陆佑楣认为,资源产生财富,财富要合理分配,事实上,电量大部分供给到了经济发达地区,资源所在地库区居民没有得到应有的社会财富分配。三峡每年发847亿度电,上网电价每度2角6分至2角7分,传输到上海每度电6角1分,“如果说上网提价几分钱,将这笔钱直接给库区居民,一年几十个亿,就可解决三峡库区民生和经济发展的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