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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            “一带一路”文苑
 

2020年8月4日 星期    返回版面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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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

来源:中国企业报  

(上接Z02版)

于是,玄奘舍弃了归国比较方便的海路,甘心翻雪山、涉流沙,重走崎岖艰险的陆路。

抵达阿富汗的人首马身时,玄奘方才听说,麴文泰已在3年前魂归西天,高昌也已沦为唐的西州。那一晚,天还是那片天,月还是那弯月,虫在叫,风在吹,往事一幕幕如在昨日,但前方已经没有他期待中的久别重逢。玄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也许会立刻席地而坐,为阴阳两隔的结拜兄弟祷告;也许会连续几天茶饭不思,面对苍天默默垂泪。可惜,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

之后,玄奘选择了西域南道。到达瞿萨旦那国(于阗)后,他向李世民上书奏请准许入国的同时,还要求为他准备迎接的马匹。一年后,东方传来喜讯,想必李世民得知玄奘在印度赢取的辉煌,所以企盼他早日回国相见,并通报沿途关卡放行。玄奘垂首东去,经且末、鄯善回到了长安。

鉴于麴文泰已成唐的罪人,玄奘在给李世民的进表中并未提及这位结拜兄弟,但这并不表示他忘掉了那段潮湿的记忆,忘掉了与麴文泰彻骨的情谊。私下里,他时常向弟子们讲起在高昌的奇遇,讲起与高昌王交集的点点滴滴。这些眼含热泪的讲述,后来被他的弟子慧立记录在《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

六、一堆废墟

这块寂寞和遥远的地方,一直是东方流亡者的乐园。

200年后,在草原帝国之争中败下阵来的回鹘汗国残余辗转西迁,其中一支驻足高昌,建立了回鹘高昌国,疆域东起哈密,西达葱岭,南包大漠,北越天山,不仅延续了中断200年的高昌文明,而且把维吾尔民族之花移植到了广袤的新疆大地上。

公元13世纪,西域出现了强悍的蒙古骑兵。长期遭受西辽重压的高昌回鹘国主巴尔术·阿而忒·的斤杀掉西辽少监,向成吉思汗上表归顺。1211年,高昌回鹘国主亲临克鲁伦河上朝,要求做成吉思汗的第五个儿子。成吉思汗欣然答应,并把心爱的公主阿勒·阿勒屯赏给了他。

兴许是对回鹘十分满意吧,成吉思汗称他们为畏吾儿(意为联合、协助,后写作维吾尔)。

13世纪下半叶,窝阔台汗国可汗海都与察合台汗国可汗都哇联合进攻大元,多次派重兵南下侵犯臣服于元的回鹘高昌国,战火整整燃烧了40年,直到高昌城陷落,高昌王火赤哈尔·的斤壮烈殉国。从此,千年高昌成为一座废城。

岁月的沧桑湮没了往日的锣鼓喧嚣与低吟浅唱,斑驳了曾经的雕梁画栋与金碧辉煌。如今,那些冷兵器时代的勇士、懦夫统统带着他们的荣耀和耻辱归于黄沙,他们也带走了辉煌的丝路,带走了丝路上一座座用人类的心血与智慧构筑的城市明珠,带走了某种文化和某种永远无法寻找、无法破译的文明……

但死去的高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弥漫。后人在废墟、沙丘、古墓中挖掘出许多被称为死文字的文书。望着那浩如烟海的古籍,识读的人寥寥无几,中外学者经过艰苦的探寻,也只能识得零星的几个字母,拼读出几段句子,古西域文明最灿烂的部分已经永远丢失在历史深处。学者们不免发出一声声叹息,为了这些不易破译的文字,更为了千年高昌的消失。

其实,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停滞,它就干涸;如果它生长,它就渐渐凋零。

七、流泪的石窟

火焰山身后的峡谷中,一条布满绚丽图案的画廊静静停留在时间长河中。工匠们从5世纪起,就在这个名叫伯孜克里克的地方开凿洞窟。

为何今天的吐鲁番佛教壁画中,绝大多数人物的眼睛和嘴巴被损坏了?这起源于一个宗教禁忌。在佛教壁画完成后的一个时期,信奉伊斯兰教的当地人相信,壁画人物会在夜晚出来伤害他们的孩子。于是,除掉画像的嘴和眼被认为是有效的方法。

但是,又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墙壁上的作品完全消失了呢?尽管由于宗教原因致使壁画受到损毁,仍有相当数量的壁画因地震和塌方被砂土保存下来。它们被时间封存,侥幸掩埋了几个世纪。原来,是闻风而来的外国探险家“挖”走了它们。

1904年秋,普鲁士皇家探险队第二次进入新疆。到达吐鲁番的只有两个人,他们是柏林民俗博物馆的阿尔伯特·冯·勒柯克和博物馆勤杂工瑟奥多·巴图斯。

勒柯克在日记写道:就在我们清理积沙时,忽然,好像变魔术似的,墙壁上奇迹般地露出了精美的壁画,其颜色是那么鲜艳,就好像是刚刚画完似的。

对勒柯克来说,欣赏壁画并非此行的真正目的。6年前,俄国探险家克莱门茨在吐鲁番将壁画揭取运走,他是第一个对壁画用刀子的人。克莱门茨的收获极大地刺激了勒柯克,这次吐鲁番之行,他和巴图斯既带着克虏伯公司赞助的金钱,也带着比匕首还要锋利的狐尾锯。他们成功地把许多精美的壁画锯了下来,装进100多个木箱子。这批壁画历经20个月运抵柏林,收藏在柏林印度民俗博物馆。

此举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1905年,俄国探险家奥登堡从敦煌赶到吐鲁番,仅用10天就将切割的伯孜克里克壁画装满了100只木箱带回俄国。1910年,橘瑞超来到吐鲁番,他掠走的伯孜克里克壁画,如今收藏在东京国立博物馆和韩国国立博物馆内。1913年,斯坦因来到吐鲁番,当他看到被肆意切割后的石窟残壁时,对考古同行的粗暴行为感到异常愤怒与惊愕。然而,当他离开时,仍然没有忘记将100箱壁画和文物运向他所服务的英属印度。

伯孜克里克流干了所有的眼泪,那苍老的洞壁上只剩下没有瞳仁的眼眶。我要问,军队被打败了,要塞被攻克了,都城被占领了,高昌还有世界公认和仰慕的伟大文化积淀。如果连这些文化积淀也被偷走了,高昌还有什么?

华灯一夕梦,明月百年心。2000年,我第一次来到这座世界闻名的洞窟。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我是带着平静的心态参观这座洞窟的。然而,只要是一名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还有感觉的中国人,你又如何能做到平静呢?那根本就不叫壁画,那是被盗画贼无意中遗留下的壁画的边角部分;那根本就不叫艺术,那是对人类文明史的一次血泪控诉;那根本也不叫洞窟,那是被自称文明人的考古学家们人为制造的一座宗教废墟。

3年前,我又一次来到了伯孜克里克门前。导游说,里面的情况好多了。但我没有入洞参观,因为我的眼睛生怕碰到记忆的扳机,我的心脏也无法承载如此重荷。

导游还说,文物工作者将用数字技术对壁画进行复原。对此,我不以为然。我以为,废墟是无法重建的,这就像不能设想,商代的青铜器需要抛光,吴王的断戈需要镀镍,宋版的图书需要上塑,马王堆的汉代女人需要植皮丰胸。我情愿保留它那凄惨苦楚的原貌,如同北京至今保留着被焚毁后的圆明园。因为那是中华民族又一块茧结的伤疤,它能使我们更好地记住历史,记住仇恨,记住苦难。

为此,人们心底或许会升腾起一丝淡淡的哀怨,但这的确又没有必要,因为大自然一直珍藏着一条神圣律令:凋谢的终将被新生的代替,必死的生命在根本上是永生的。

第92天 碎叶镇

玄奘走丝路北道,经哈密、高昌、焉耆、库车、阿克苏、凌山、伊塞克湖,抵达了2450公里外的碎叶城。这段路程,唐代马队需要一个半月上下。而玄奘到达库车时因大雪封路滞留了两个月,翻越凌山也用了一周时间。

一、赶赴碎叶城

玄奘从高昌动身前,“义弟”麴文泰不仅为他准备了仆从、骏马、路费和致沿途国王的书信,还考虑到西域是西突厥的势力范围,特意派殿中侍御史欢信,护送他前往统叶护可汗庭。

虽然得道高僧应该心如止水,对外界无动于心,所谓“风动帘动而心不动”,而玄奘却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遏制心中涌动的感激,写了一封文辞华美的信给麴文泰,以表达对他的感谢,麴文泰收到信后的回答就更感人了:“法师您既然已经和我结为兄弟了,那么这个国家所拥有的东西当然是兄长我和法师您共同所有的,为什么还要谢我呢?”

而在那个“既然”里,在那个无声的“还”里,有很多不言而喻的含意:也许是不舍之念,也许是兄弟之谊,也许就是梦想本身。

出发那天,全城夹道相送,麴文泰与玄奘抱头痛哭,大家也跟着一起放声大哭。一时间,“伤离之声振动郊邑”。

玄奘一行首先来到阿耆尼,因为高昌与阿耆尼摩擦不断,所以受到冷遇的玄奘只停留了一天。下一站是丝路重镇——屈支,因为大雪封路,玄奘不得不在此停留了两个月。期间,作为大乘僧的玄奘与龟兹小乘高僧木叉毱多进行了一场令后者汗颜、让听众拍案的“辩经”。之后,向西进入跋禄迦国,休整一天后进入凌山(又名拔达岭),踏上了丝路北道连接中亚草原的天山古道。

大凡平路一定漫长,捷径一定崎岖。这是新疆通向中亚的捷径,也是至为凶险的山路,海拔4200多米,呈南北走向,表层布满风化石,山路陡峭,寒风凛冽,常年积雪,崎岖难行,根本没有干燥的地方可以停留,只能悬釜而炊,席冰而寝。玄奘还听说,凡走这条路的人不得穿红褐色的衣服,不得携带瓠瓜,不得大声喊叫,否则,“暴龙”就会立刻出现在眼前:狂风骤起,风沙弥漫,落石如雨。人一旦遇上,很难幸存。玄奘一行“十有三四”没能够熬过这段路。

用时7天,玄奘才翻越凌山。

“回程时,不能走这条道了。”玄奘似乎是在告诉随员,也似乎在自言自语。

眼前的伊塞克湖,美丽得如同上帝遗落在人间的一滴眼泪。按说,他们应该在此好好休整一番。但越是美丽的去处,人们越是不会驻足,因为美丽往往是连续的。不是吗?沿着湖南岸西行,他们便一脚踏进了花光如颊、温风如酒、平坦如砥、旷远如梦的碎叶川。

应该是离开伊塞克湖的第三天中午了吧,玄奘法师抬眼望去,一座高高的城墙隐约可见。欢信告诉他,碎叶城就要到了。

近了,已经看到了高大的城门。突然,城门方向传来阵阵鼓角声和战马的嘶鸣,一哨人马从城里鱼贯而出。

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外出打猎的队伍,原来可汗恰巧近期住在碎叶城,又恰巧让玄奘迎面碰上,玄奘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气哑然失笑。

于是,玄奘一行快步迎了上去。

二、见到可汗

统叶护可汗,是西突厥鼎盛时期的最高统治者,此时不仅征服了北部的铁勒,而且迫降了阿姆河以南的吐火罗,铁蹄直达今巴基斯坦境内的迦毕试国,汗帐设在千泉(今托克马克附近)。

在马背上,可汗愉快地接过了高昌王的书信,因为他的长子娶了高昌王的妹妹,他与高昌国有姻亲关系。

这封信被记录在《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原文是:“法师者是奴弟,欲求法于婆罗门国,愿可汗怜师如怜奴,仍请敕以西诸国给邬落马递送出境。”意思是,法师是奴仆我的弟弟,想要到婆罗门国求法,期望可汗可怜这位法师就像可怜奴仆我一样,并请您下令给西面的诸国,让他们给我这个弟弟马匹,送他出境。这段话之感人,已经到了声泪俱下的程度。

看完这封口气谦恭的信,统叶护恭敬地对玄奘施礼,派人将玄奘安置在城内,叮嘱手下小心侍候,约定狩猎回来后相见。

三天后,可汗打猎归来,将玄奘请到汗帐之中。这个帐篷不但比一般帐篷要大,而且里面“金华装之,烂眩人目”。可汗坐在上首,贵族将军在可汗前面列成两排侍坐,后边则立着全副武装的武士。这样的排场,让见过世面的玄奘也不由心生赞叹:“虽穹庐之君亦为尊美矣。”

(下转Z0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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