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工程 福泽千秋

国务院原副总理邹家华仙逝，天地悲痛。他的光辉业绩，将彪炳史册。

邹家华对国家、对人民的贡献是多方面的。这里我回忆的是他在三峡工程决策过程中做出的重大贡献。众所周知，三峡工程举世瞩目，是当代世界最大的水电工程。2018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三峡工程时给予高度评价，指出，三峡工程是“国之重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发展的重要标志”。三峡工程之所以能够适时兴建，一个关键决策程序是，1992年，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以下简称“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作出了决议。由于长期对兴建三峡工程意见不一，这次会议上能不能通过，是一个很大的问号。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作了《国务院关于提请审议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议案》的长篇“说明”，起到了重大作用。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从1992年3月20日至4月3日历时15天，其时我在“国务院研究室”工作，作为政府工作报告文件起草组成员，经历了全过程。

1992年3月20日，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第一天是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作政府工作报告。第二天，邹家华就对三峡工程议案作了说明，说明分为七部分：一是三峡工程的审查过程。二是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三是关于三峡工程的建设方案。四是关于三峡工程的技术可行性。五是关于建设资金筹集的可行性。六是关于水库移民、生态环境和人防问题。七是对三峡工程决策的建议。邹家华讲到的这七个方面，全面、准确、科学地回答了为什么要建设三峡工程？怎样建设工程？有没有条件？他强调，三峡工程论证工作已经进行多年，是一项具有防洪、发电、航运、供水等综合效益的巨大工程，权衡利弊，兴建三峡工程是必要的，技术上是可行的，经济上是合理的，随着经济的发展，国力也是可以承担的。他还提出，建议将兴建三峡工程列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年规划，由国务院根据国民经济的实际情况，选择适当时机组织实施。

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接下来是审议各项议案。为了使代表对兴建三峡工程有一个更深入的了解，大会采取了两项措施。 其一，选派55位专家，到各代表团和政协各组解答问题。比如，重庆团担心水库泥沙淤积对重庆港口和防洪有影响，泥沙专家张仁等到该团解答。其二，在军事博物馆举办“长江三峡工程展览”，展厅面积1600平方米，展板250幅、工程图表150幅。由三峡大坝模型、三峡工程历史回顾、三峡移民试点等8个部分组成。上述55位专家担任讲解员。这两项措施对代表和委员影响比较大。

1992年4月3日下午，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最后一天，全体大会上需要表决决议共9项，《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排第四位。在前3项表决后，15时20 分，大荧屏上打出字幕后，随即代表们按表决器。共有2633名代表参加表决，结果是：赞成1767票，反对177票，弃权664 票，未按表决器25人。当时任大会常务主席万里宣布《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通过时，全场响起热烈掌声，经久不息。由全国人大全体会议为一个工程作决议，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可见三峡工程的重要性。

决议全文如下：

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

（１９９２年４月３日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通过）

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审议了《国务院关于提请审议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议案》，并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财政经济委员会的审查报告，决定批准将兴建长江三峡工程列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10年规划，由国务院根据国民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和国家财力、物力的可能，选择适当时机组织实施。对于已经发现的问题要继续研究，妥善解决。

兴建三峡工程决议获得通过，全国人民振奋。党中央顺应民意，转年即1993年开始施工准备，1994年12月正式开工，2009年竣工，工期17年。

开发三峡是中华民族的百年梦想，只有在新中国，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才把梦想变成了现实。新中国成立之初，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就多次与“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第一任主任林一山谈话，研究治理长江、开发三峡的问题；1953年2月，毛泽东在一次谈话中强调，“费了那么大的力量修支流水库，还达不到控制洪水的目的，为什么不在这个总口子上卡起来”，明确提出修建三峡水库设想。

改革开放后，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中央领导人对三峡工程高度重视并积极推进。1985年1月19日，邓小平在听取汇报三峡工程研究情况时，指出，“三峡工程是特大的工程项目，为我们子孙后代留下一些好的东西，要考虑长远利益，……低坝方案不好。中坝方案是好方案，从现在即可着手筹备。中坝可以多发电，万吨船队可以开到重庆。”中坝方案的确定，以及科学有力的依据，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表决通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97年11月，江泽民在大江截流现场讲话时指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快速发展，综合国力大大增强，为建设这一史无前例的世纪工程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多少代中国人开发和利用三峡资源的梦想，今日正在变为现实。这再次生动地说明，社会主义制度具有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性。”1997年10月，胡锦涛在建设工地讲话时指出，“我觉得三峡工程可以说是世界水电建设史上的一个创举，作为一个水电建设者来讲，能够参与这么宏伟的水电工程建设，应该感到难得的幸运，几代人梦寐以求的愿望要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实现。”

三峡工程已经安全、持续、稳定、科学运行多年。实践已经证明，三峡工程的重大意义，超出了长江流域，超出了水利水电工程，惠及全国，影响世界，大体可归纳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三峡工程建设坚持科技创新，攻克了一个又一个世界级技术难题，创造了一项又一项世界纪录。大江截流，导流明渠截流，船闸高边坡稳定，混凝土快速浇筑，巨型水电机组国产化，齿轮齿条垂直升船机等等，谱写了世界水电建设的传奇，使我国水利水电科学技术迈上了新台阶，走在了世界前列，我国由水利水电开发大国变为开发强国。

二是三峡工程创新了治水理念，把洪水变成资源，水害变为水利，集多功能于一身，综合效益巨大。三峡工程建设为长江中下游防洪构筑起一道坚强屏障，改变了长江的防洪格局，可使中下游长久安澜，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三峡工程还具有发电、航运、水资源配置和生态环保等功能，成为加快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步伐的强大推动力。

三是三峡工程建设期正处于我国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期，工程建设实行“政府宏观决策，企业市场化运作”新体制机制，具体说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实行独立核算，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二是推行项目法人负责制、招标投标制、合同管理制、项目监理制“四制”；三是逐步建立产权清晰、责权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调动了各方面的积极性，成为我国改革开放先行先试的实验地。

四是三峡工程全体参与者以“为我中华，志建三峡”豪情壮志，不畏艰险，日夜拼搏，在创造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创造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就是“科学民主、团结协作、精益求精、自强不息”的三峡精神。这种精神是改革开放时代精神的创新和发展，具有普遍性，为强国建设、民族复兴注入了无穷的精神力量。

白寿已远挥遗泪，

青山着意寄离言。

邹副总理安息吧。

（作者单位：《三峡工程史料选编》评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