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

作者简介

高洪雷

山东新泰人，生于1964年4月，中国作协会员，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民族史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协副主席。代表作《另一半中国史》被译成7种文字出版，《大写西域》获徐迟报告文学奖，《中华民族的故事》被评为年度桂冠童书，另有《另一种文明》《楼兰啊楼兰》《名人故事》等书出版。

（上接2020年11月10日Z04版）

第210天 罗马

大秦国，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地方数千里，有四百余城，小国役属者数十，以石为城郭。其人民皆长大平直，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后汉书·西域传》

一、甘英的想象

我在“泰西封”一章讲到，班超的副使甘英本想前往罗马，因为被安息船员的话吓破了胆，所以掉头东返，从而错过了让东汉与罗马两个世界级巨人第一次握手的机会。

甘英胆子小，不代表他想象力差。他根据口头传说，首先解释了罗马名称的由来：“这个国家的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长相类似中国人，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国家被叫做‘大秦’的原因。”然后，详细描述了罗马的繁盛：“它方圆数千里，有400多个筑有城墙的城市，几十个小国家臣服于它。城市的外墙都是用石头建造，他们也建立了驿站。他们都剃头，穿绣花衣服；他们的国王乘坐小马车，上面支着白色帐篷；在国王出入时，侍从们会敲鼓，手执各种旗帜。国王居住的城市外围周长有一百多里，这座城中有五座宫殿，它们互相之间相隔十里。在这些宫殿里，柱子是用水晶玻璃做成的，跟房间里的器皿一样。” 最让他津津乐道的是，“那里的国王并不是终身制的，而一个人被选为国王则是因为他能堪当重任。”他还描绘了一幅使人大惑不解的大秦生产丝绸的画面：“他们有一种精美的衣服，有人说这是海羊毛做的，但实际上它是用野蚕茧的丝制成的。”对于这里的物产，他说：“当地大量生产金、银制品和稀有珠宝，包括在夜间发光的夜明珠；惟妙惟肖的犀牛角工艺品、珊瑚、琥珀、不透明玻璃、朱砂；用金线绣花织成各色挂毯、缎子，做成金线绣花的衣服和‘用火洗的衣服’（石棉）。各种各样奇异的、稀有的外来物品都来自这个国家。”然后，他想象力的气球继续膨胀：“在西海，那里有一些市场，买卖双方都看不见对方，价格就摆在货物的旁边，这种市场被叫做‘鬼市’。”

我想，其中的记叙一定有以讹传讹的成分，有推测与想象的成分，那么真实的罗马是怎样的呢？

二、步希腊之后尘

言罗马必言希腊，如同谈儿子必谈父亲。希腊文明形成于公元前9世纪，在公元前4世纪的亚历山大时代形成高潮，以城邦化为标志的希腊化模式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欧亚大陆。而罗马城邦要远远晚于希腊城邦。大约在公元前800年前后，一支可能来自小亚细亚的文明民族——伊特拉斯坎人来到台伯河流域，征服了南部的罗马人。然后，他们像勤快的蜜蜂一样，将文明的“花粉”——他们信奉的男女诸神，医药和天文的基本原理，有关拱门和拱顶的知识，通过检查动物内脏占卜的习俗，统统“授”给了半开化的罗马人。

但是，就像希腊人不爱戴他们的爱琴海老师一样，罗马人对伊特拉斯坎人毫无感恩之心。不久，一批希腊船只抵达罗马。这些希腊人是来做生意的，却被罗马人作为老师挽留下来。罗马人首先谦逊地学会了使用希腊字母表，然后全盘套用希腊的货币制度和度量衡用于商业，还把希腊诸神请进了罗马神殿，如希腊神话中的宙斯被改名为罗马的朱庇特，赫耳墨斯改名墨丘利，阿尔忒弥斯改名狄安娜。

约公元前500年，罗马驱逐了最后一任伊特拉斯坎国王，开始了独立城邦的生涯。短短几年，它就征服了周围民族，控制了从亚平宁山脉到海岸的整个拉丁平原。

此时罗马的政治体制，几乎就是希腊亦步亦趋的翻版。最初，国王拥有最高权力，只有由贵族组成的咨询委员会和仅能对立法表示赞成或反对的民众大会，对国王具有一定约束力。

人有不公正的倾向，民主成为必要；人有公正的倾向，民主成为可能。公元前510年，罗马人驱逐了国王——暴君卢修斯·塔克文·苏佩布，结束了王政时代，建立了罗马共和国，建立了给予每一个罗马自由民平等参与城市事务的政治制度。

从此，罗马比希腊更胜一筹。他们不像希腊人那样富于幻想，他们崇尚脚踏实地。他们把管理城市的最高行政权交到两名执政官手中，执政官从贵族中选举产生，任期一年；掌握国家实权的是一个被称为元老院的老年委员会，元老院议员从贵族中选出，但权力受到严格限制；部族会议由男性平民和贵族构成。国家由元老院、执政官和部族会议三权分立。正是这一民主体制，保证了城邦制国家的长治久安。

罗马比希腊成功的另一个原因，是地理。地理学是一门人文学科，它不只是研究地表形态、河道、土壤类型，还研究人类塑造地理环境和被其所塑造的方式，以及它们在空间中互相影响的方式。巴尔干半岛到处是交叉重叠的山脉，导致没有一个希腊城邦能够统一希腊本土；而意大利却只有一条南北走向、不难翻越的亚平宁山脉，没有被分割成许多小块的区域，相应地更易保持统一。

还有一个原因，是军事。他们认为，在山地作战时，8000人的方阵过于庞大，难以指挥。于是，他们将军队划分成数个兵团，每个兵团由4500名士兵组成，其中包括3000名重装步兵、1200名轻装步兵，另外还配备了300名骑兵，负责保护步兵方阵侧翼。步兵方阵分割为前部、中部、后部三部分，每个部分又划分成数个调动灵活的小方阵——“支队”。小方阵长20人，宽60人，总人数1200人。前部的小方阵一旦出现缺口，后面的小方阵就会立刻上前补位。武器除了剑、长矛、盾和头盔，还有从远处投向敌人的铁尖标枪。

最后的原因，是包容。希腊是一支伸向亚洲的手，抓住了尼罗河和幼发拉底河的古文明，并把这种商品转手贩运到欧洲其他地区，因此一度成为欧洲文明的中心，但雅典一味压制这些欧洲伙伴，愚弄他们，赚他们的钱，从不扩大公民权的授予范围；斯巴达一向“认为没有东西能轻易破坏法律，于是尽一切手段阻止外人进入斯巴达城”。而罗马则准许半岛约四分之一的居民享有充分的公民权，其余的人享有拉丁公民权，因而导致历届皇帝中有很多被征服者。罗马人把被征服民族的神，全部当做自己的神来供奉，这样的神有30万个。那时，罗马曾是意大利中部唯一设有坚固城防的城市，但它一直热情地为其他遭受攻击的拉丁部落提供避难所，并给了外来者一个成为共和政体——共和国同盟的机会。于是，外来者十分感激这种慷慨，并通过坚定不移的忠诚来表达感激。这也是罗马人论智力不如希腊人，论体力不如高卢人，论理财不如迦太基人，却能一一征服这些部族，在战后还能与其和睦共处的根源。一句话，它有着大唐一样面向世界的开阔胸襟。

罗马共和国的崛起，似乎无人能挡。

三、迦太基与罗马

但罗马要崛起，首先要问一问迦太基（意为新城）答不答应。

迦太基，位于非洲北部海岸，是由腓尼基人于公元前7世纪建立的一个独立国家。这是一个商业帝国，拥有强大的海军，是西部地中海绝对的王者。非洲沿岸的大部分地区、西班牙全境、法兰西部分地区都是它的领地，都向它按时缴纳税金、贡品和红利。 （下转Z0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