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

（上接Z01版）对于罗马这个冉冉升起的城邦，迦太基不可能感觉不到威胁。于是，迦太基处心积虑地寻衅滋事，以期能够将这一潜在的对手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工于心计的商业巨人迦太基，知道仓促行事可能会蚀本，于是向罗马建议，以各自的城邦为中心在地图上画两个圆圈，作为自己的地盘，并承诺不进入对方的圆圈。这个协定签订得很迅速，但旋即被撕毁。双方都认为进军西西里岛是明智之策，因为那里土地丰饶但政府腐败，正等着让外国干预。就这样，长达24年的第一次布匿战争拉开帷幕。

战争是在公海上展开的。开始阶段，迦太基海军用五层桨的大帆船，猛撞相对较小的罗马战船，从侧翼轧断、撞倒对方的船桨，然后用箭或火球杀死失去动力的船上的水手。后来，罗马工匠发明了一种五层橹船，在船上安装了用滑车固定在桅杆上的长吊桥，末端有长钉和抓钩。每逢迦太基战舰从侧面撞击或擦过时，罗马人就将这种称作乌鸦座的吊桥放下，突击队员就可以冲上敌舰。于是，迦太基在埃加迪群岛海战中遭遇惨败，不得不停战求和，西西里被划入罗马版图，迦太基还付出了3200塔伦特（约合350万美元）的战争赔款。

隔了一代人——23年后，争端再起。罗马需要铜，占领了撒丁岛；迦太基需要白银，占领了西班牙南部，双方变成了隔壁邻居。罗马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邻居，便派出一支军队穿越比利牛斯山，负责监视那里的占领军。

两个老对手都怀揣着炸药包，只等一个导火索。公元前221年，25岁的迦太基将军汉尼拔·巴卡接任西班牙统帅。这是一个专为战争而生的年轻人，一个不折不扣的战神，有着炽热的可以灼伤世界的欲望，有着野牛一样可怕的不知疲倦的精力，有着任何时候都能高人一筹的谋略。两年后的一天，汉尼拔围困了西班牙东海岸的希腊殖民地——萨贡托，萨贡托向罗马求救。罗马元老院派遣以执政官费边为首的使团前往迦太基，要求对方解释汉尼拔的行动是否得到了迦太基元老院的授权。迦太基元老院拒绝对此事负责，并要求罗马人承认现状。费边折起袍子的一角说：“我们带来了和平与战争两种选择，你们自己选吧。”

迦太基人用同样专横的态度回答：“你们罗马人自己挑。”

费边放下袍子，说：“罗马选择战争。”

迦太基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接受。并且，我们还将以和接受时同样坚决的态度来实行它。”

就这样，第二次布匿战争开始了。接下来，由于汉尼拔将高超的战争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一度使这场战争成为国家的罗马与汉尼拔之间的较量，因此称其为汉尼拔战争似乎更为恰当。

在听取费边的汇报后，罗马元老院决定：一支罗马军团横渡阿非利加海，在迦太基国土登陆；另一支罗马军团前往西班牙拖住迦太基军队，防止他们赶回故土救援。这是一个尽善尽美的计划，每个人都期盼着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但信心满满的罗马人不知道，如果敌人在你的射程之内，其实你也在敌人的射程之内。公元前218年秋，攻击西班牙迦太基人的罗马军团已经离开意大利，突然，满身泥污的难民像洪水一样接连不断地涌到罗马城下，带来了令人惊恐万状的消息：迦太基统帅汉尼拔派他的二弟哈斯德鲁巴·巴卡留守西班牙，自己则避开罗马主力，率领一支大军发起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远征。他先是悄悄翻越比利牛斯山，然后率领5万士兵、9000骑兵、37匹战象，仅用了33天时间，就行程近900公里，从小道成功翻越了人迹罕至、冰雪覆盖、山高坡陡、气候恶劣、岩多路滑的阿尔卑斯山，像噩梦一样出现在罗马统治区，击败了一支拦截的罗马军队，并同高卢人会师了。随后，迦太基与高卢联军击败了第二支罗马军队，包围了罗马北部的普拉森西亚城。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元老院惊慌失措，因为他们手上已经无牌可出。但在表面上，他们只能故作镇定，一方面向市民封锁失败的消息，一方面派出两支新军前去阻截侵略军。两支新军遭到了汉尼拔的突然袭击，结果全军覆没。通往罗马城的道路被打开，罗马危如累卵。

罗马人出现了一片恐慌，但元老院依旧保持了它的勇气，第三支军队被组织起来，紧急任命费边为独裁官，授予了他“根据挽救国家的需要”决定行动的全权。

费边清楚，他率领的已是最后一批可利用的、毫无经验、未经训练的新兵，根本不是汉尼拔手下老兵的对手，他必须十分谨慎，以免赔光罗马的全部资本。于是，他针对迦太基军队远离本土、孤军深入、后援困难、不能持久作战的特点，采用迁延战术，避免正面决战，而在山区与敌人周旋，随机消耗之、疲惫之，使其无所施展，史称“费边战术”。

这种方法尽管使汉尼拔十分难受，但并不能让躲在城墙后面的罗马市民满意，他们需要行动，而且越快越好。一个名叫瓦罗的新贵借机发难，向人们游说自己比绰号“拖延者”的老费边如何如何出色。由于众望所归，他被选为执政官。

公元前216年8月2日，新任罗马执政官瓦罗和保卢斯最大限度地动员了87200名罗马同盟军，其中步兵8万、骑兵7200人，在坎尼附近与汉尼拔拉开架势，企图毕其功于一役。罗马同盟军将右翼置于奥非都斯河（今奥凡托河）附近，骑兵放在两翼，重装步兵则集中在中军。

而汉尼拔一方共有5万人，其中步兵4万、骑兵1万。为了对付罗马的布阵，汉尼拔将最不可靠的2万高卢新兵置于中军，辅以8000名久经沙场的西班牙重装步兵；中军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从中央突起的弓形，以诱敌来击；12000名骁勇善战的非洲重装步兵分列两边；1万名精锐骑兵则置于两翼。

汉尼拔的高明之处在于，他的步兵阵形是一个弓形，两侧的非洲重装步兵是坚持不动的，中间的漫长阵列却可以像弓弦一样来回摆动。在作战中，迦太基中央地带的步兵不断后退，慢慢把罗马军团引入一个大的口袋中，两翼的非洲重装步兵则逐渐向中央靠拢，将口袋慢慢扎紧。如果把罗马人比喻成被装在袋子里的猎物，迦太基骑兵则可看作猎人打向袋子的棍棒。对罗马人来说，即使他们突破迦太基的中央阵线，也改变不了被消灭的命运，因为前方就是奥菲都斯河。

战役的进程一如汉尼拔所料，随着迦太基中军的“败退式”后撤，罗马人渐渐陷入口袋阵，被分割包围，进而被各个击破。罗马遭受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惨败，7万多名士兵或战死或被俘，两统帅之一的保卢斯与80名元老院成员一同阵亡。直到今天，还常常有人在当年的战场上捡到盔甲的残片。

万幸的是，瓦罗和一个名叫大西庇阿的年轻人逃过了敌人的追杀。战后，300个席位的罗马元老院出现了166个空缺，8000名罗马市民军俘虏被全部卖给希腊人做了奴隶。

而汉尼拔一方的战死者只有5500人，其中三分之二还是高卢兵。为了扒下死者身上值钱的东西，汉尼拔的军队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汉尼拔的幼弟马戈奉命返回迦太基向元老院述职，他的随从抬进一个大筐，将罗马阵亡贵族的数千枚金戒指如同泼水一般倾倒在元老院大厅中央。从此，汉尼拔与亚历山大、恺撒、拿破仑一起，被列为欧洲古代“四大名将”。

在绝望中，罗马人终于认识到与汉尼拔决战是多么的愚蠢。他们再次想到了费边，于公元前215年选举他为执政官。费边当选后，继续执行他的拖延战术，主要进攻那些背叛罗马的意大利城市，而避免与汉尼拔正面交锋。从这时起，“拖延者”从讽刺语变成了一个荣誉称号。

尽管在不到30岁的年龄，天才军事家汉尼拔就以四场战争彻底消灭了三支敌军。但毕竟，他面对的是整个罗马共和国，而且这个共和国有着长期积累起来的文化自信心和政治感召力。在连年不断的胜利之后，汉尼拔发觉自己被围困在刚刚征服的国家之中，因为绝大多数罗马城邦不认可他，百姓更是对这位自诩的“摆脱罗马人奴役的救星”嗤之以鼻。他派使者前往迦太基要求补充新兵和给养，可惜这两样东西迦太基都不能送来。但有一个时段，他似乎时来运转了。他的二弟哈斯德鲁巴在西班牙击败了罗马军团，并穿过阿尔卑斯山前来增援。他先是派信使去南方通知二弟前来，并请求另一支军队在台伯河平原与他会师。不幸的是，信使落在罗马人手里。当汉尼拔傻呵呵地等着兄弟赶来时，他二弟的头颅已被装在一只篮子里滚进了他的营帐。（下转Z0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