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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            “一带一路”文苑
 

2020年8月25日 星期    返回版面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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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

来源:中国企业报  

(上接Z02版)

借助于这次伟大的胜利,嚈哒人向世界宣布了自己的国家,首都设在巴底延城。从此,这个从草原走进城市的野蛮部落,认识到了商业的力量,发行了嚈哒银币,设立了抽税的关卡,开始操纵与萨珊、拜占庭、印度、中国的贸易,甚至把里海沿岸的贸易港口也牢牢掌握在了手中,成了丝路贸易的受益者。

吃了败仗的萨珊王朝继承人沃洛盖斯第一个前来祝贺,还低声下气地称臣纳贡。嚈哒也不客气,开始以萨珊的保护人自居。此后的萨珊国王居和多(应是卡瓦德一世)被赶下台后,跑到嚈哒避难,嚈哒可汗不仅收留了他,还把侄女嫁给了他。498年前后,嚈哒军队护送新郎回到国内,将他重新扶上了王座。

在西攻波斯的同时,他们分出一支部队拨马南去,于455年强渡阿姆河,向遍布珠宝和香料的笈多王朝进发。这个崇拜火神的牧马人到来后,强制推行祆教,大量佛寺和佛塔被毁,无数僧人被杀。这伙人的领袖被称为印度的阿提拉。据说,他喜欢把印度吉祥物——大象从高坡上推下去,然后津津有味地欣赏它的痛苦。他的恶行激起了先前归附他的印度贵族的极度反感。528年,北印度的王公们联合起来进攻这位粗鲁霸道的外来者。一狼难敌众犬,吃了败仗的嚈哒可汗被迫逃亡。

嚈哒人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世上从不缺少落井下石者。531年继位的萨珊国王库思老一世 ,被认为是萨珊短暂中兴的有为君主。他向西讨好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与之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向东示爱突厥,迎娶了突厥可汗的女儿。然后从558年开始,与突厥夹击嚈哒,最终在布哈拉决战中将嚈哒渥泽尔可汗杀死。嚈哒残余退却到兴都库什山区,推举一位名叫富汗尼什的贵族为可汗,从此臣服于波斯。阿富汗国名“Afghanistan”就来自这位可汗,意思是“富汗尼什的土地”。

接下来,突厥人也想尝一尝痛打落水狗的滋味。567年,木杆可汗请叔父室点密率10个部落西征,捣毁了嚈哒人在乌浒河畔的老窝。

按照战前约定,库思老收回了包括巴克特里亚在内的部分中亚领土;突厥人则得到了阿富汗北部和犍陀罗地区。

可惜,刚刚有点起色的萨珊王朝,651年就被高举伊斯兰教圣战大旗的阿拉伯人所灭。667年,白衣大食从西部渡过阿姆河,攻陷了巴克特里亚,摧毁了城内著名的祆教神庙。

古人常把异族视为动物,把打仗视为打猎。白衣大食虽不能摆脱这种思维定势,但至少懂得,穷兵黩武,嗜杀成性,不足以得天下。于是,他们一手挥舞着大棒,一手推行伊斯兰教,最终用宗教和文化改变了本地人,使得伊斯兰教的鲜花从此在这里肆意绽放,直到21世纪的今天。如今,巴尔赫的居民主体是乌兹别克人,还有少量的哈扎拉人、土库曼人。

好在,一个大唐僧人来得比较早。否则,迎接他的一定是穆斯林弯刀。

八、玄奘来了

本章开始时讲到,在活国新王建议下,玄奘一路向西,抵达了巴克特里亚故地——当时的缚喝国。

活国新王没有骗他,这里圣迹确实很多。早在贵霜帝国时期,巴克特里亚就大行小乘佛教,成为兴都库什山北部的佛教中心,素有“小王舍城”之称。作为缚喝国大都城的小王舍城,周长20余里,城市虽然坚固,但是居民很少。境内有寺庙100多座,僧徒3000多人,全部研习小乘法。

城市面南郊有一座纳缚僧伽蓝——意为新寺,由缚喝国先王所建。在兴都库什山以北地区,唯有这座寺庙,佛学代代相传,经久不衰。寺里的佛像镶嵌着名珍,堂宇装饰着奇宝,周边国王都垂涎不已,多亏毗沙门天像在冥冥之中守护着它。前不久,统叶护可汗之子肆叶护可汗出动部落全部兵马,前往掠夺这座寺庙里的珍宝。快要到达伽蓝时,天已经黑了,于是在野外宿营。当天夜里,他梦见毗沙门天质问他:“你有何种能耐,胆敢毁坏佛寺?”边说边用长戟穿透了他的胸背。他从梦中惊醒,感到心疼难忍,立刻派人前去邀请众僧,准备向佛祖忏悔谢罪。前去邀请僧人的部下尚未返回,他就一命呜呼了。

寺庙的南佛堂中,有一只容量一斗多的佛澡罐,五彩缤纷,光芒四射,说不清是由金子还是宝石塑造。有一颗佛牙,一寸多长,八九分宽,呈黄白色,质地光滑洁净。还有一把佛扫帚,扫把上装饰着各色珍宝。每当僧徒聚会,这三件神物便被供养起来。据说,它们一旦被众人的至诚感动,就会放射出夺目的光芒。这段叙述,让我想到了如今许多景点里名人用过的普通家具和书写的并不出彩的条幅,以及导游精心编造的经不起推敲的神奇故事。看来,借助名人化腐朽为神奇,是人类始终不变的一大癖好。

玄奘接着说,寺北有塔,高二百多尺,通体涂饰着金刚石,并有各色珍宝点缀其上。塔中供有舍利,时时闪着灵光。

寺院西南部有一处精庐,年代久远。远方的杰出人物纷纷相聚在此,许多人修成圣果并成了罗汉。当初,这些罗汉行将入寂时,往往显示出非凡的神通。对于这些被大家认识并记住的罗汉,人们为之修建了宝塔。这些宝塔连成一片,数目竟有几百座之多。至于那些虽然修成圣果成了罗汉,但在入寂前没有显示神异的,也多达千人,也就没有立塔。如今,一百多位僧徒昼夜不息地苦修,人们实在分辨不出谁已成罗汉,谁仍是凡僧。

在新寺里,玄奘遇见了同样前来礼敬佛迹的北印度小乘三藏般若羯罗(汉译为慧性),这是一位杰出的小乘学者,名满印度,和玄奘相见甚欢。玄奘难得遇到值得请教的高僧,干脆就停留了一个多月。

一个月后,玄奘在慧性的陪伴与引导下,恋恋不舍地作别了这座古城,踏上了南去的旅途。

九、投降能保命吗

宋末,处于热兵器时代的前夜,是一个风云激荡、血雨漫天的时代。当时的世界上,不乏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他们可以根据身上的关节疼痛预知暴风雨的临近;也不乏学识渊博的天文学家,他们可以像我们查阅时间表一样查阅天空这部大书;同样不乏求财心切的冒险家,他们可以为了得到一袋金币而拿生命下注。但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却是另一类人——勇猛而睿智的将军。

1220年春,世界第二个千年最伟大的军事指挥家——成吉思汗攻陷撒马尔罕后,移驻城郊休整。提前逃往巴里黑的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得知撒马尔罕陷落,变得一夕数惊,六神无主,多次拒绝儿子札兰丁·明布尔努召集军队与蒙古决战的提议,只是想着如何躲过蒙古人的追杀。

成吉思汗决定派哲别、速不台、脱忽察儿各领一万精兵南下追杀摩诃末。自己和拖雷在度过夏天后,兵分两路,由拖雷领兵渡过阿姆河进军呼罗珊;自己则统兵抵达阿姆河北岸要塞铁尔梅兹,并于冬末征服了这一地区。

1221年初春,成吉思汗挥兵强渡阿姆河。当时河岸有守军堡垒十几个,并在河中结船为阵。渡河前锋是汉人出身的将领郭宝玉,他趁着河中风涛暴起之时,下令向对方发射火箭,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守军船阵腾起滚滚浓烟。蒙古军团乘胜向前,将5万护岸守军一举击溃,对方大将佐里被杀,十几座护岸堡垒被捣毁。

过河之后,就是巴里黑城了。

巴里黑人早就听说了蒙古屠城的消息,如今见万千铁蹄滚滚而来,赶忙派出代表出城请降并宣誓效忠。成吉思汗接受了对方的请降,表示放过全城百姓。

城门吱扭一声打开的那一刻,成吉思汗难得地笑了。就在此时,坏消息联翩而至。一是部下报告,札兰丁正在南部招兵买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二是有几座刚刚投降的城市已经重新反叛,并杀死了驻扎在城里的蒙古人;三是花剌子模人的对抗情绪呈愈来愈烈之势,他们刚刚走远,就有当地人在城头擂鼓辱骂。加上身边将领的一再提醒,成吉思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随后,蒙古人以调查人口为名,将全城居民集中在一片空地上,然后将杀人指标平均分配给蒙古军人。蒙古人的刀刃,如机器上的齿轮,精准地吞噬着手无寸铁的人们。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巴里黑居民被砍杀殆尽,巴里黑城也被拆烂烧毁。

阿拉伯旅行家伊本·巴图塔在游记中说:“那个该死的成吉思汗毁了这座城市,他听说有一宗财宝藏在一根廊柱底下,就下令将城里三分之一的清真寺拆毁了。”这段叙事可能带有感情因素,但哪里有证据为蒙古人洗白呢?

十、威尼斯商人

说来奇怪,一方面,西方把蒙古西征看作一场巨大的人祸;另一方面,又对蒙古西征造成的世界格局津津乐道。因为经过成吉思汗、拔都、旭烈兀三次西征,葱岭以西、黑海以东无数封闭的小国被铁蹄踏平,古老而漫长的丝路全部进入蒙古版图。一位外国人感叹:“在成吉思汗统治下,从伊朗到图兰之间的一切地区是如此平静,以致一个头顶大金盘的人从日出走到日落,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一点暴力。”于是,沉寂已久的丝路重新开放,久违的驼铃重新回荡在漫漫长路上。

一天,三个商人从威尼斯出发,经亚美尼亚、古波斯、起而漫王国(契丹人的最后王朝),来到巴拉芝城——也就是被成吉思汗毁掉的巴里黑。

三个商人中的小商人后来回忆,“巴拉芝城在古代非常宏大,后来因为鞑靼(指蒙古)的屡次侵袭,毁灭了它的部分建筑物,使城市受损不小,城中有许多大理石建造的宫殿,现在虽仅存残骸,但宽阔的广场仍旧历历在目。据居民讲,亚历山大大帝曾在这里娶德里厄斯王(大流士)的女儿为妻,伊斯兰教在这里很有势力。东方鞑靼人君主的疆域扩展到了这里,波斯帝国在东北方的边境也到达了此处。”

这个小商人名叫马可·波罗,1254年生于威尼斯商人之家。

早在他11岁时,他的父亲尼柯罗·波罗和叔父马菲奥·波罗就历经坎坷来到元朝上都(内蒙古正蓝旗东)。忽必烈热情接见了他们,详细询问了欧洲的风土人情和发展状况。为炫耀国威,忽必烈决定派使臣出使罗马教廷,任命波罗兄弟担任副使随同前往。不幸的是,元朝使臣在途中病倒,只有两位副使回到罗马。更不幸的是,老教宗已逝,新教宗未立,两位副使的使命没法完成,他们只有珍藏起元朝的国书,回家乡继续商人生涯。

波罗兄弟在威尼斯逗留了两年,天天盼望新教宗选出,同时又担心大汗怀疑他们无意回去,于是在1271年,带上17岁的小马可,先去亚克(今以色列阿卡)找教宗的大使,然后征得大使许可回元朝复命。在东行途中,大使接到了意大利红衣主教会的任命,成为新教宗格里高利十世。于是新教宗派人追回了他们,赐予圣香油,重新命他们回访遥远的中国。

马可与父亲、叔父三个人,肩负着教宗的神圣使命前往中国,在离开巴拉芝之后,他们沿汉代丝路,经今阿富汗巴达赫尚省,越过帕米尔高原进入今喀什,然后走和田、罗布泊、敦煌、酒泉、张掖、武威、银川、呼和浩特、宣化、沽源,一路跋山涉水,历时三年半,终于在1275年到达元朝上都。

国书有了回应,忽必烈喜出望外。三位波罗被破例任命为元朝官吏。在元朝官员眼里,这一任命不过是荣誉性的虚职,而马可让这些人大跌眼镜,他学会了骑射和官方辞令,具备了中国官员的基本素质,当然他还有独特的优势,那就是见多识广。因而,马可多次受忽必烈派遣巡视各省或出使外国,据说他先后奉命出使安南、爪哇、苏门答腊、印度和僧伽剌(斯里兰卡)。

生命从本质意义上是一个从流浪到皈依的过程。多年的异域生活尽管新奇而辉煌,仍然剪不断对故乡绵长的情愫。马可一家在侨居中国17年后,正式提出了回国的请求。恰逢1289年伊儿汗阿鲁浑(旭烈兀之孙)的蒙古妃子去世,阿鲁浑请求忽必烈再赐一妃。因中亚战事再起,陆路被战争阻隔,忽必烈决定派人护送她从海上远嫁。忽必烈找不出比波罗们更有经验的旅行家,于是借机做了个顺水人情,派三位波罗护送阔阔真公主远嫁伊儿汗,条件是完成护送任务方可回国。

1291年初春,他们从泉州出航,过南海,穿马六甲海峡,越印度洋,在两年零两个月后到达忽里模子,将公主完好无损地交给了阿鲁浑的继任者——因为阿鲁浑死了——她就顺手嫁给了阿鲁浑的长子合赞汗。1295年,马可一家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威尼斯。

老乡虽然认出了他们,但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为此,他们举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宴会,在宴会进入高潮时,他们支开服务的仆人,撕开鼓鼓囊囊的旧衣服,将晶莹夺目的宝石、红玉、翡翠和钻石倒在流着口水的宾客面前。

即使如此,一直生活在狭小城市里的邻居们对马可的“无稽之谈”仍然不屑一顾,还给他起了个类似于“牛皮大王”一般的绰号——马可百万,因为马可总对他们渲染忽必烈大汗的富有,中国庙宇里塔一般高的尊尊金像,朝廷官员妻妾们的绫罗绸缎,可作燃料的黑色石头,特别是当他说起中国的城墙可以从波罗的海一直伸展到黑海时,人们大笑不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傻瓜才会相信世界上竟有可以燃烧的石头。 (下转Z0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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