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糟糕天气 和供给侧改革

2015年最后一个月的第一天，有两条会写入历史的新闻：官方媒体中最大的新闻是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人民币国际化增加了中国经济未来的美妙感；自媒体中被刷屏的消息则是北京单站PM2.5浓度近千,呛人的雾霾让人感到眼前的生活有点糟糕。

那些曾经高耸的地标性建筑也消失在雾霾里，能见度低到让人们看不见眼前的景色；但中国经济未来的方向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过去30多年里中国脱离了贫困，未来中国经济的目标则是要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改变糟糕的天气和不够美好的生活，就是未来的经济增长点，就是企业的商业机会。眼下被热议的供给侧改革，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长期的贫穷，曾经让中国人对美好有着错误的理解，从而“心急”成为一种普遍的心态，所以速度成了最重的指标。为了求快，大多数人选择了让表面变得光鲜，没人顾及如何从根上好起来。

即使是在今天，这种速度情结依然困扰着我们。每当雾霾袭来的时候，人们就怀念青山绿水蓝天的美好，发狠想把所有超标排放企业都关掉；一旦经济增速有所下滑，就又担心就业和收入会受到影响，心理上感到难以承受，恨不能让政府马上“宏观调控”刺激增长。是让经济指标好起来，还是让天气变得好起来，人们就翻来覆去地在这种纠结中摇摆。

所有人都会喜欢美好的生活，但任何“喜欢”都必定是要付出努力、成本和代价的。这也是中国经济变革的难点和困惑所在。

比如，要让糟糕的天气变好，就得有相当一部分的污染企业死掉。有的是因为排放不能达标死掉，有的是因为付不起升级改造的钱而死掉。这个过程会是非常痛苦的。据报道，山东省临沂在被环保部约谈后，全市掀起大规模“环保风暴”，强制关停57家污染企业，400多家企业被要求限期整顿，其结果是短期内导致6万人失业，引发了千亿元规模的债务危机。可以想象，如果在全国范围开展同样强度的“环保风暴”，涉及面会是非常巨大的。关停污染企业所带来的问题，不仅是污染企业自己承受，也要企业员工、银行、地方政府甚至是全社会承受，这才是政府难以痛下决心的主要原因。

其实，让天变蓝、山变绿、水变清是一个产业新陈代谢的过程，不光是有大量落后企业要死掉，也会有大量商机会孕育和发展，新的产业会替代旧产业容纳大量的就业，并成为经济增长的动力。以水污染治理为例，据环保部调查显示，全国目前还有2.8亿人喝不上安全的饮用水，这个惊人的数据背后意味着庞大的市场。作为中国的首都，北京是对环境质量要求最高的城市。可是，据环保部主办的《中国环境报》2015年8月报道称，北京年产污泥量为102万吨，大约仅有10%被无害化处置，其余90万吨左右的污泥除了一部分进了“设施简陋”的污泥堆肥厂，还有大量被直接倾倒在郊区耕地、林地或废弃地上。从“制造污染”向“治理污染”切换，“钱景”广阔，为治理水、大气和土壤污染相继出台的“水十条”、“大气十条”和“土十条”，都会创造出万亿级以上的巨大市场。

但这个“万亿级以上的巨大市场”为什么在历经若干年后并没有产生曾被大家寄予厚望的结果，一个产业新陈代谢的过程为什么不是很顺利？所谓供给侧改革，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重点提及了：要让生产和消费匹配起来。田园牧歌式的生活环境，发达现代的城市设施，优质普惠的公共服务，对于中国百姓来说，还是稀缺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表面上看，百姓担忧的是经济增速，但从本质上看，担忧的则是生活品质。

“十三五”规划建议提出：建立健全用能权、用水权、排污权、碳排放权初始分配制度，创新有偿使用、预算管理、投融资机制，培育和发展交易市场。不论大企业还是小企业，不论亿万富豪还是普通百姓，都应当有着平等的资源使用权。“钱是你的，但资源是大家的”，这是需要深思的一句话。

北京曾经奇迹般地创造了“APEC蓝”、“阅兵蓝”，但从应急办法变成长效机制，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成本，需要更多坚持和代价。不要在雾霾天里才想到治理，不要天色一蓝就又崇拜GDP，治理雾霾、告别糟糕的天气，不仅需要花费时间和金钱，也需要改变我们的思维和行为习惯。无论是个人身体和精神的健康，还是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健康，都需要有永不阴天的“中国蓝”和“民生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