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统计数据虚实之间：离家6小时竟成旅游人士

旅游统计数据虚实之间：离家6小时竟成旅游人士

生活在浙西小城开化县的阿丽怎么也没想到，她和小姐妹逛了一上午街，中午又在外吃了一顿饭，竟然为开化的旅游数据做出了贡献———出门6小时就算一个旅游人次。

《中国企业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不仅是开化县，多个省市尽管统计口径不一，但也基本相近，多以出门几个小时、多长路程或者移动手机信号作为采集数据的依据。

相关政府人员也对记者坦承，旅游数据不一定准确。针对这一问题，刚刚结束的全国旅游统计工作座谈会上提出，拟筹建全国旅游数据中心，解决旅游统计滞后难题。

旅游数据疑被夸大

开化县位于浙江西部，是浙江母亲河钱塘江的源头，与皖赣二省交界，森林覆盖率高达80.4%。近几年，旅游业搞得风生水起。今年6月，成为国家发改委选定的全国9个、浙江省唯一的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地区。早在2013年，该县就启动了国家东部公园建设的规划部署。

不过就在开化县雄心勃勃的创建国家公园的同时，其旅游数据统计方式却遭到外界质疑。

“一年500多万人次，水分也太大了吧。”在开化做旅游产品的刘洪庆（化名）告诉《中国企业报》记者，你去旅游景点推算一下，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当地媒体报道，2015年1—6月份，开化县旅游人数304.78万人次，同比增长17.91%，实现旅游收入19.12亿元，增长19.28%。

刘洪庆为记者简单算了一笔账：“按照这一数据，今年上半年每天有16393人次到开化旅游，如果每辆大巴车按45座计算，需要364辆大巴车；如果是小汽车，开化县城大街小巷都是汽车了，停车都困难；各景区还不和节假日一样，人山人海的？但是你去景区看看，哪有那么多人？”

“现在旅游的概念和以前不一样。”开化县文化旅游局黄副局长告诉记者，以前旅游主要以景区门票为主，但现在旅游的概念更宽泛了，像自驾游、驴行、农家乐都成为旅游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表示，按照各地普遍的做法，一般是按照进入旅行目的地6个小时计算一个人次。像记者昨天来的，今天离开就算两个旅游人次了。他说，他们请了浙江省旅游学院来做统计抽样调查，数据还是比较严谨的。

黄副局长告诉记者，为创建国家公园，当地对环保不达标企业全部关停，仅去年到今年6月份就关闭了68家。他坦承，对于开化这样的一个山区县，关停这么多的企业，压力非常大。关停企业就意味着斩断了税收来源。但县委县政府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就是走生态发展之路。

黄副局长表示，尽管统计数据不一定很科学，但他们的数据还是比较保守的，是实打实的，他们周边地区的旅游人数都比他们多。他说，他们提出的口号是文化旅游是第一产业，是支柱产业。为此，他们为旅游做了大量的工作。在上海，县委书记亲自带队走进高校、社区推销他们的旅游产品。另外，各个机关单位、乡镇都有旅游任务，像抓招商一样，寻找游客资源。

统计口径是个问题

事实上，不仅是开化县，《中国企业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各地旅游人数统计方式大同小异。同属衢州市的江山市，2014年接待国内旅游者880.35万人次，增长25.4%，全年旅游总收入50.83亿元，比上年增长25.6%；龙游县全县接待旅游总人数899.02万人次，同比增长25.2%，旅游总收入52.35亿元，同比增长25.7%。

与开化相邻，有着中国第一旅游县美誉的江西婺源县，2014年的旅游人数达1270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64.7亿元。不过，值得注意的是，2014年婺源的门票收入就超过3亿元。

旅游人数的统计非常复杂。衢州市旅游局规划处小余告诉记者，他们每年都邀请第三方做旅游抽样调查问卷，主要做宾馆住宿和景区旅游人群问卷。但这是一个系统工程，很难一下说清楚。简单一点说，就是游客进入目的地6个小时开始计算，如果达到6个小时，就算一个旅游人次。

这点让刘洪庆很不理解：“如果按照这样的算法，开化很多领导干部、机关单位职工、企业员工家都不在开化，每天往返开化与家之间，最后不都成为旅游人数了吗？而开化本地在乡镇上班的人或者住在乡村的人每天也往返县城与乡镇之间，算起来这是多大的旅游人数呀？”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商务活动，不能算旅游人次的。”江西上饶旅游局办公室一位方姓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一般是按照出门4小时，离家20公里计算，至少得离家10公里。但他坦承，实际上也是不准确的，只能做一个参考，像两城往返上班往往也算进去了。

黄山市旅游人数统计是按照《旅游统计调查制度》的口径来做的。黄山市旅游局计财处一位张姓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全国一般都是按照这个制度来做的，出门几个小时、多少公里都有规定的，但是对于以商务或者说赚钱为目的一般不应该算进去。

记者看到浙江某地的两份《国内旅游抽样调查问卷（A、B）》，问卷主要包括常住地、住宿、旅游方式、交通、开支等16个大项。其中在宾馆抽样的A卷就有出行的目的一项，包括观光游览、探亲访友、商务会展等10个选项；在景区抽样的B卷上第一项就是此行出门时间是否在6小时以上，第二条是距离住所是否在10公里以上。

倒逼统计方式改革

一位旅游专业人士告诉《中国企业报》记者，旅游人数的统计很难，口径不一，数据就会相差很大。像这种问卷，问卷人和答卷的人都要非常认真、严谨。但问题是，问卷人在做问卷的时候，别人不一定配合你做，问卷人是否会作弊自己填写呢？答卷人就算作答也不一定很严谨，随意性很大。比如花了多少钱，可能就随便填一个数据；再比如旅游方式，现在反腐力度这么大，就算单位组织的他也不一定填单位组织等。

“旅游统计数据不靠谱。”一位曾专门做旅游人数统计的人士告诉记者，以前他们公司专门帮旅游局做旅游人数统计，主要是以移动电话的信号为准，只要你进入设置的这个区域，就算一次，现在很多人都有2部甚至多部手机，那你已进入这个区域就是2次或以上的人次。

专门做旅游研究的浙江大学旅游学院旅游研究所副所长周永广博士对记者坦承，他只看景点的门票数和酒店的客房数，而且只能看星级酒店数，但也不准确。

要精确的统计出每个景点的人次和旅游收入是根本不可能的。某省旅游局一位负责统计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的做法是把本省的几个著名景点的实际客流量和收入以及星级酒店的入住率为蓝本，来估算本省的总数以及增长率。他说，现在旅游市场竞争非常激烈，而地方政府对旅游经济又非常重视，这时数据的把握就很重要。出于宣传的考虑，如果旅游人数少了，怕被人误以景点不好、服务不好、旅游环境不好等产生负面的影响。

在安徽黄山市刚刚结束的全国旅游统计工作会议上，国家旅游局局长李金早在会议上指出，旅游统计严重滞后是中国旅游亟待攻克的难题之一。他要求彻底结束没有旅游数据总量分析的历史。

旅游业“大产业、小统计”的发展现实，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国家旅游战略目标的实现。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戴斌表示，国家旅游局从旅游发展的中长期发展战略出发，决定组建国家层面上的旅游统计和数据分析专业机构———国家旅游数据中心，日前，正在履行相关审批手续，不日将正式挂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