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励企业海外投资
改善人民币单边升值预期

中国农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向松祚：鼓励企业海外投资改善人民币单边升值预期

向松祚

5月8日，中国货币交易中心授权公布美元对人民币中间价报6.1980，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大幅升值103点，首次突破6.2关口再创汇改以来新高。人民币汇率再度成为外贸企业的关注焦点。有的企业表现出使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的强烈意愿。

但有专家指出，彻底解决的方法还要通过人民币汇率决定机制的改革，让人民币尽快过渡到自由浮动的状况。

人民币汇率改革将如何进行？汇率改革对外贸企业有何影响？日前，《中国企业报》记者就上述问题独家采访了中国农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向松祚。

汇率机制改革有利于

外贸企业增强风险意识

《中国企业报》：有观点认为，人民币结算只不过把汇率的风险由中方的企业转嫁给外贸队伍，这并不是解决的办法。彻底解决的方法还要通过人民币汇率决定机制的改革。您怎么看？改革的必要性在何处？

向松祚：双边和多边贸易的人民币结算，核心并不是转移风险或分散风险，而是降低风险。人民币贸易结算大幅度降低进出口商的汇率风险，这就是为什么自2009年以来，人民币贸易结算快速增长。目前，人民币贸易结算已经达到全部中国贸易的14%。许多国家和地区与中国有贸易往来的进出口企业，越来越多地愿意选择采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而人民币汇率机制的改革、汇率波动幅度的扩大，乃至未来是否实行完全的浮动汇率，与人民币贸易结算有关，却不完全是一回事儿。事实上，从贸易商的角度，汇率波动幅度扩大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浮动汇率可能更糟。贸易商其实希望汇率稳定或相对稳定，除非他们有很好的汇率避险工具。

《中国企业报》：人民币升值带给外贸出口企业诸多压力，汇率决定机制改革会对外贸企业带来哪些方面的影响？

向松祚：如果要从数量上准确评估汇率机制改革对进出口企业的影响，几乎不可能，因为汇率波动对进口企业和出口企业的影响不一样，对不同行业企业的影响也不一样。原则上，汇率机制改革尤其是汇率波动幅度的扩大，有助于企业增强风险意识，更多采用汇率避险工具来规避或降低风险，有助于促进企业加大产业升级换代步伐，尽快提高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提高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能力和话语权。当然，汇率机制改革对进出口企业的负面影响也有许多，譬如人民币升值让许多出口企业利润率大幅下降，许多企业在盈亏生死线上苦苦挣扎，单边升值预期刺激投机热钱进入国内市场进行无风险套利，客观上加大国内流动性过剩，诱惑一些企业干脆放弃制造业，转向参与投资和投机房地产。这些影响相当复杂，从数量上是无法估算的。不过，我个人多年的观察，人民币单边升值总体影响是负面多于正面。

汇率政策关键是

打消人民币单边升值预期

《中国企业报》：海关总署8日公布4月份进出口数据，其中，4月份进出口增长15.7%，出口增长14.7%，不仅高于3月份出口数据，更高于去年同期，也超出之前市场预期。但也有人士对这一数据进行质疑，您怎么看待这个数据？官方数据外贸增长，但我们了解外贸企业的接单情况困难，是不是意味着外贸受汇率波动影响小或不受其影响？

向松祚：对我国进出口数据要有具体深入的分析，一季度和四月份的真实出口是否有那么快的增长，许多人都表示怀疑。大陆和香港之间的出口肯定有一部分是虚假出口，以套取资金进入国内市场。究竟有多少不好说，但肯定有。从货运量和贸易伙伴的统计来看，我国真实出口不可能有那么高的增长。如果出口数据有相当部分是虚假的，正好说明人民币升值对我国真实出口和实体经济有非常大的负面影响。人民币汇率单边升值，刺激国际投机热钱利用汇率升值无风险套利，加剧国内流动性过剩，推动资产价格上涨。一季度我国外汇储备净增加1300亿美元，贸易顺差430亿，外商直接投资299亿美元，近600亿美元外汇储备无法合理解释，至少部分是热钱涌入。贸易顺差和出口数据里，肯定隐藏着部分套利热钱。所以我始终强调人民币汇率政策的关键是打消单边升值预期。单边升值预期对我国经济有许多负面效果。

汇改的核心是

大力实施“藏汇于民”政策

《中国企业报》：5月6日，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指出的重点工作也强调要加强汇率市场化改革，请您具体谈谈改革的难度和存在的瓶颈。

向松祚：我的观点非常明确：在我国工业化和现代化没有完成之前，实施完全自由浮动汇率，并不合适。相当长时间内，我们仍然应该采取有管理的浮动汇率，汇率波动幅度也不应该过大。维持汇率水平基本稳定，仍然是我国汇率政策的基本方针。

当然，自从2005年7月21日我国实施汇率机制改革以来，我国已经走上有管理的浮动汇率之路，目前只能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虽然我认为固定汇率可能对中国更好，但现实上是不可能再回到固定汇率了。既然要实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那就要不断完善汇率形成机制。目前人民币汇率机制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我们一方面不断放宽汇率波动幅度，另一方面却仍然严格管制资金外流，境内居民和企业到海外投资置业受到严格限制，同时境外资金流入国内也受到严格限制，这就很容易形成单边升值预期。下一步汇率改革或者说汇率的市场化改革，主要不是继续放宽汇率波动幅度，而是要简化手续，鼓励国内居民和企业到海外投资。如果境内外资金流动没有大幅度放宽，或者说资本账户没有逐渐实现自由兑换，我们就不能说人民币汇率是市场决定的汇率。

《中国企业报》：汇率市场化有三个重点即逐步进行资本项目可兑换的制度设计、境内投资人投资境外市场制度设计和放开人民币浮动范围。您觉得现阶段汇改时机是否成熟？

向松祚：目前汇改的核心不是进一步放宽汇率波动幅度，而是结合人民币国际化的基本战略，大力实施“藏汇于民”策略，鼓励境内居民和企业到海外投资，分散外汇储备风险，改变人民币单边升值预期。最主要的策略有三：其一，将鼓励境内居民和企业海外投资上升为国家基本战略，要从外交战略、企业跨国经营和金融企业走出去等多个层面来设计相关政策，尤其是要与主要国家继续谈判，力争欧美等发达国家对我国居民和企业海外投资以及企业海外经营实行公平对等待遇。其二，全力推进香港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尤其是人民币计价的各类资产市场发展，给海外的人民币资金创造最佳投资市场。其三，逐步大幅度开放国内金融市场。无论是人民币汇改还是人民币国际化，其最终成功要取决于我国金融市场的开放。金融市场不开放，任你怎么放开汇率波动幅度，人民币汇率也不能说是一个市场决定的汇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