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里的赛马场

【政商关系案例之三】农田里的赛马场

正在建设中的赛马场

《曹路镇城镇规划图》，该图显示，地块坐落于曹路镇“基本农田保护区” 本报记者李海/摄 “这里建的就是赛马场。”10月21日，在上海浦东新区曹路镇一幢已建成的多层楼内，《中国企业报》记者遇到两位自称是工地看守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位这样明确告诉记者。

曹路镇政府全额出资注册的镇属公司———上海浦东新区曹路农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曹路农投公司）正是这座赛马场的建设方，也是300多亩基本农田使用权的承租方。

知情人士称，上海马术协会主席陶晓东与曹路农投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国企业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陶晓东名下有一家从事“马术训练和马术竞赛”项目的东郊国际马术（上海）有限公司，而陶晓东本人为上海马术协会主席。

曹路农投公司秦姓副总在接受《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时否认违法行为，竟称记者看到的地块内的马场建筑物为“幻影”。

无立项手续开建神秘赛马场

曹路镇是上海市浦东新区东部一个镇级行政单位，在2000年，由顾路镇和龚路镇合并而成。

上海浦东新区曹路镇永和村村民万晓明多次向上海市有关职能部门进行举报，称“有人在曹路镇人民塘路以东基本农田保护区内建造赛马场”。对于此事，《中国企业报》记者从该镇顾三村村委会内部人士徐杰（化名）处也得到证实。

10月21日下午，《中国企业报》记者前往万晓明所称赛马场地块实地查看。

该地块位置非常偏僻，其东线隔着长江与崇明岛相望，周围全是农田，若非知情人引路，很难找到其准确位置。

在地块现场，赛马场雏形已成，且毫无农田耕作迹象。

地块内共有五幢建筑，其中两幢白色外立面单层建筑为养马房，不时有驯马师牵着马匹进出；一幢主体建筑在建，从其形式和该幢建筑门前已建成的草坪看，该幢建筑应为观看比赛的观赛楼，楼后有已成型的轿车进出升降通道；两幢多层楼，其中一幢建筑已建成，另一幢建筑外立面尚未完成，用途不明。

此外，有两台挖土机在一条人工湖湖边施工，赛马跑道为泥道，只有基本框架，尚未完全建成。

在一地块上开建工业、商业项目，应向所属市、区级发改委上报立项申请。11月2日，上海市浦东新区发改委办公室刘秘书向《中国企业报》记者转述该委投资管理处的反馈称：“曹路农投公司在该地块上的建设项目未向我委上报立项申请。”

农投公司称农田建筑是“幻影”

10月24日，曹路农投公司一位秦姓副总经理在接受《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时直接予以否认：“没建赛马场，只是种些苜蓿草。草籽刚刚播种没多久，所以你还看不到。”

对于地面建筑，秦姓副总称：“根本没有建筑物，你眼花，看到幻影了吧？”

《中国企业报》记者获得的一份《流转合同》内容显示，地块四至范围为“人民塘路以东，东靖路以南，长草屋路以北，张金圩以西”。

在曹路镇党委办公室里，《中国企业报》记者看到的《曹路镇城镇规划图》（2010年4月7日颁布）显示，地块坐落于曹路镇“基本农田保护区”。

曹路镇规建办主管该镇土地建设项目规划的叶女士对《中国企业报》记者表示：“你所称地块目前是基本农田保护区，我们没有收到改变土地性质的申请和通知。”

按照国务院在1998年颁布的《基本农田保护条例》（以下简称《条例》）规定，基本农田不允许改变土地性质。

《中国企业报》记者带着这块地四至图向上海浦东新区规划和土地管理局求证该地块性质，局办公室负责人宋佃海则一直在追问记者查询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截至发稿时，未得到对方回复。

官商合谋侵占公共利益？

根据国土资源部和国家发改委联合发布的《限制用地项目目录》（2009—2012版）（以下简称《目录》），国家明令禁止占用农业用地建造赛马场。《目录》第七条“其他项目”称，赛马场项目禁止占用耕地，亦不得通过先行办理城市分批次农用地转用等形式变相占用耕地。国务院《条例》规定，耕地包括基本农田在内。

万晓明对《中国企业报》记者称，曹路农投公司是地块承租人，出租方是曹路镇顾三村村委会，“他们用非常低的价格租用了这些土地，其间存在巨大的利益空间。”

《流转合同》显示，曹路农投公司以每亩1530元的价格，取得了300亩基本农田的使用权，总价19.6万元/年。

曹路镇辖内土地招拍挂资料显示，早在2009年，该镇商业用地使用权成交均价已达到392万元/亩，如果按国家土地法相关规定商业娱乐用地最高使用年限40年折算，每年成本为9.8万元/亩，而曹路农投公司承租地价为1530元/亩，仅为前者的1.56%。

曹路农投公司到底是何种性质，为何竟能以如此低价取得近300亩基本农田的使用权？

曹路镇党委委员、曹路镇宣传部部长顾方强对《中国企业报》记者说：“曹路农投公司是曹路镇镇属企业，曹路镇为其全额出资方。”曹路农投公司工商底档显示，曹路农投公司为一人有限责任公司，属法人独资形式，注册资金500万元。

“一人有限责任公司，这个‘人’，可能是自然人，也可能是法人。如果是自然人独资，则必定是私营企业，如果是法人独资，则要看法人的性质是国有、集体所有制，还是个体组织，如果是个体组织，则必为非国有及集体性质公司。”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安徽金亚太律师事务所主任王亚林对《中国企业报》记者表示，“根据国务院在1998年下发的通知，国家党政机关已经不能再办企业，所以（曹路镇的做法）违反国务院规定。”

曹路农投与上海兴中演“双簧”？

曹路农投公司与顾三村村委会签订的《流转合同》规定：“流转期内，乙方（即曹路农投公司）不得擅自改变流转用途或用于非农建设”，同时称“该土地以出租方式流转给曹路农投公司经营，具体项目为苜蓿草种植”。

《中国企业报》记者经多方了解到，曹路农投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并非曹路镇所称的属曹路镇政府。

徐杰对《中国企业报》记者说：“农投公司在和陶晓东唱双簧。陶晓东持有曹路农投公司暗股，而陶晓东名下持有一家名为‘东郊国际马术（上海）有限公司’的机构，经营范围中包括‘马术训练和马术竞赛’项目。”

徐杰曾是陶晓东在工厂工作时的同事，其时曾与陶晓东关系密切，近年来因陶晓东生意做大，两人渐行渐远。

与陶晓东一样是曹路镇当地生意人的万希峰（化名），也透露了陶晓东和曹路农投公司的隐秘关系。“陶晓东和曹路农投公司法人代表徐忠东是一个圈子的人，陶晓东在农投公司持有股份，但比例不详。曹路农投公司在人民塘以东地块建赛马场，应该是为陶晓东所用。”

工商底档显示，东郊国际马术（上海）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为陶晓东，注册资金500万元，为国内合资企业。上海兴中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以475万元出资额为控股股东，经营范围为“马术训练服务及技术交流，马术竞赛活动策划，马匹培育技术咨询，马用草料的种植及销售等”。

上海市马术协会成立于2008年，受上海市体育局的领导和上海市社会团体管理局的监督管理。2010年8月12日，陶晓东当选上海马术协会主席，东郊国际马术（上海）有限公司总经理杨少华当选该协会副秘书长。

陶晓东的社会公开身份除了是上海马术协会主席外，还是上海兴中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其以该身份当选上海马术协会主席），但在兴中实业集团官网，其下辖子公司列表中没有列出东郊国际马术（上海）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