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推量化宽松
输入中国通胀压力增大

专访复旦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美联储推量化宽松输入中国通胀压力增大

CNS供图

刚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除确定经济增长目标外，宏观调控政策走向成为关注焦点。

会议明确，明年要继续把握好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结合税制改革完善结构性减税政策；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要注意把握好度，增强操作的灵活性。

此前的北京时间12月13日凌晨，美联储宣布推出QE4。

这会给世界经济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又会带给中国什么样的压力？为此，《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了复旦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

QE4为何出台

《中国企业报》：北京时间12月13日凌晨，美联储宣布，将在年底“扭转操作”到期后，扩大现有资产购买计划，并用量化数据指标来明确超低利率期限，并宣布维持0—0.25%利率不变。这被外界普遍解读为QE4的推出，你对此怎么看？

孙立坚：美联储麾下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决定，将从明年1月起，每月收购450亿美元的美国公债，扩大资产收购计划，以替代12月底到期的扭曲操作（OT），加上第三轮量化宽松每月400亿美元的宽松额度，这样美联储每月资产采购额达到850亿美元。这可以说是新一轮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也就是QE4正式出台。

QE4的推出，目的是为了解决正在面临“财政悬崖”挑战的美国经济可能陷入长期低迷的问题。原因有如下几点：

第一，经历了2008年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后，美国企业和金融机构以及家庭的资产负债表不断趋于恶化，摆脱危机所需要的正常的投资和消费动力受到了很大的制约，若最后美国经济跌入“财政悬崖”(美国参众两院达不成妥协的共识———即共和党坚持要给富人减税，民主党坚持推进保障性支出的承诺)，那么，美国各经济主体在危机后变得日益紧张的生存空间便会雪上加霜。也就是说，在美企业将额外承担近6000亿美元的税务负担，由此会导致美国经济增长下滑1%—2%。

第二，金融危机后市场流动性状况急剧恶化，资金成本不确定预期日益上升，这从另一面遏制了市场的有效需求，使得失业问题从根本上解决变得更加困难。

第三，经济低迷遏制了企业盈利能力的上扬，而财政政策通过减税等降低成本的救市手段，在巨大的财政赤字和财政悬崖问题面前也无法正常施力，由此带来的失业问题更加会增添国家福利的负担，于是，创造就业机会，通过恢复经济增长来吸收就业的问题就变得日益紧迫。

美联储的量化宽松有的放矢

《中国企业报》：伯南克敦促美国国会领导人尽快在“财政悬崖”问题上作出明智选择，他说，一旦美国坠下“财政悬崖”，所有的货币宽松政策措施都只是杯水车薪。我们知道，美国的财政危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次QE4能解决其财政危机吗？

孙立坚：美联储刻不容缓地推出了QE4，这顺应了市场对美联储货币政策的期盼，一定程度上会在短期内提振美国社会的信心。但是否会让美国就业市场全面进入复苏状态，美国经济是否会摆脱通缩的格局，还要看这轮货币政策所追求的效果是否能够有效地显现出来。具体判断的依据来自于以下几大方面：

一方面，让反映市场资金成本和风险态度的收益率曲线在这轮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指导下向下扭转(时间轴效果)，从而让他们缓解市场流动性不足、资产和商品价格破坏所造成的企业投资信心不足的担心。这次美联储继续延续前一轮扭曲操作和QE3时期购买长期国债(每月450亿美元)、住房抵押贷款证券(每月400亿美元的MBS)，使影响劳动力正常移动的家庭房地产价格能够明显反弹，从而降低了社会大众寻找就业的机会成本，也减少了持有不良资产和负债给家庭、企业和金融机构带来的负面影响。

另一方面，这次没有再制定短期债券的销售计划，而是继续维持超低利率格局下量化宽松的货币环境（流动性效果），这向市场释放了美联储增加基础货币以确保各类经济主体都能享受充足的流动性供给环境这样一种强烈的扩张信号。并且，把这种意图通过锁定明确的就业(失业率要达到6.5%以下)和物价(通胀率要达到2%以上)目标来提振市场的信心，避免以往对未来经济不确定预期情况下所引发的“流动性陷阱”问题———即央行货币政策再怎么去积极刺激经济，也不会出现丝毫改善局面的积极效果。

再者，美联储在不断探索与市场预期协调的货币政策实施路径(协调性效果)，努力提高在“零利率”货币政策环境下依然能够摆脱日本经济在本世纪初所遭遇到的“流动性陷阱”的困扰。事实上，从QE2开始，美联储就不断调整货币政策的规模、速度和美联储主席的喊话内容，“扭曲操作”是这一思路的典型反应，在释放长期低利率信号的同时，又表达出美联储是在关注失业率和通胀率双重指标在“有的放矢”地进行量化宽松。所以，市场的消化和理解程度比对其他发达国家同样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要来得高，效果也较明显。

输入中国的通胀压力增大

《中国企业报》：美国的一再量化宽松会给世界经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带给中国通胀的压力？还会有其他什么方面的影响？

孙立坚：在经济全球化的环境下，美联储的一再量化宽松会带来许多不可低估的后遗症：一是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占有不可替代的举足轻重的地位，若美国实体经济短时间无法吸收瞬间增长的流动性，逐利性的资金会大量流出美国，从而造成国际投资和贸易的交易条件极不稳定，世界经济更加趋于萎缩，这也会给美国经济蒙上阴影。

二是美元这种国际货币的流动性泛滥会抢占稀缺资源，尤其是当新兴市场经济出现复苏苗子的时候，金融资本更会炒高资源价格，使得实体经济繁荣的代价变得更为巨大。

三是美元泛滥会以游资的方式进入到金融体系发育不良，大众储蓄较为集中，而实体经济的投资渠道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新兴市场国家中，从而造成这些国家外汇占款增加、本币升值、通胀压力膨胀和资产泡沫严重的格局。

中国目前的发展阶段下，美联储的一再量化宽松将会使得中国以投资为主导的经济增长方式无法改变，于是，美国的QE4政策，确实就会通过输入性通胀影响到中国企业的利润，并影响到中国实体经济的市场生存空间。

《中国企业报》：你说过“QE3让市场雀跃、让增长烦恼”，那QE4呢？

孙立坚：美国新一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能否利用美国金融体系的成熟度，将流动性配置到今天美国政府所扶持的未来产业发展的舞台上，而不是去干扰其他发展中国家的结构调整，这将不仅决定美国经济恢复的代价有多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2015年美国经济增长将恢复到3.5%左右，届时量化宽松货币政策QE4会“圆满退出”)，而且，将影响到未来全球经济健康发展的格局。

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政府应该未雨绸缪，在加强和世界主要发达国家进行政策协调的同时，也要大力发展金融体系的创新能力，以此来吸收未来流动性泛滥对中国货币政策造成的压力，让流动性泛滥的不利状况在中国资源配置能力不断提高的状态下，转变成为支撑中国资本市场发展和实体经济繁荣所需要的健康稳定的“流动性”（资本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