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出国”的青田模式

“全民出国”的青田模式

坐飞机抵达西班牙的那天，王肖影清楚记得那是1985年5月11日，当年21岁的王肖影是青田县章旦乡横山村一个农家女孩，如今她已经是西班牙中华妇女联合会会长、神州大酒店总经理。

“血管中流的不是鲜血而是汽油”

“举目无亲，语言不通，工作又难找，孤独、寂寞就像梦魇一样缠绕着我。”刚到西班牙的时候，王肖影在青田人张老板开的餐馆“杏林饭店”里白吃了一个多月，晚上，就挤在老板家里睡觉。

1987年9月，王肖影在青田老乡的帮助下，在瓦伦西亚郊区开张了第一家酒店，“为节省支出，我尽量减少员工，宁可自己顶上去干活。那时的我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工作量相当于一般员工的三倍，可以说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全用在工作上，每天晚上只能睡五六个小时。”王肖影告诉记者，有些外地人戏称，青田人血管里流的简直不是鲜血而是汽油。

1992年，巴塞罗那举办第25届奥运会，经过认真筹划准备，王肖影第三次开张了自己的酒店———神州大酒店，虽然几经波折，但因为稳扎稳打，一步步把餐厅做好。2010年王肖影又开了一家时尚流行又很有规模的“WOK”（类似于快餐排档），是当时巴塞罗那生意最好的中国餐馆之一，赢得了当地老外和旅欧华人的普遍青睐与好评。到了2011年，她出手转让了时尚“WOK”，卖了一个好价钱。

尽管华人只占西班牙470万外国移民的3%，但他们开设企业、工厂或者商店的人数却占到外国移民中总数的16%。

在青田人中间，流传着这样一种美德：凡是新来的人，创业初期基本都能得到“前辈”的慷慨相助，从资金到经验再到人员。万一新来的人创业失败，血本无归，提供资金的“前辈”也绝不上门要债。另外，青田人开百元店也比外地人容易赊到账。一家新开的百元店，只要你是青田人，只要你在青田的圈子里没有不良的记录，在亲戚朋友的担保下，你可以在仓库批发区赊到几千甚至几万欧元的货款，称之为“青田精神”或“青田模式”。

为什么是青田？

青田在历史上是一个贫困地区，全县总面积2493平方公里，而耕地面积只占5%，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由于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难以生存，青田人自古就有出国的传统。

据《华侨经济年鉴》记载：“清光绪年间，到意大利定居者最早为湖北天门人及浙江青田人，前者贩卖纸花，后者贩卖青田石。”

公开资料显示，辛亥革命前夕，该县出国华侨已有三四千人。一次世界大战后期，2000青田人赴欧参加战地服务，壮大了华侨队伍。20世纪二三十年代，由于国内社会矛盾尖锐，人民更难聊生，约2万人次的青田人出国到欧洲，占欧洲华侨总人数的50%以上。新时期，青田人出国更形成高潮，人数超过20万。2006年侨情调查显示，全县华侨华人共有146825人，分布在全球84个国家和地区，欧洲集中了141014人，占总数96%。

“青田人是随当地的石头走出国门的”，青田县侨办副主任褚乐平告诉《中国企业报》记者，由于石雕世界闻名，在国内外多次获奖，早在清朝晚期，就有人将石带到俄罗斯、意大利等国出售。青田隶属于丽水市，但距离温州市仅一个多小时车程，解放初期青田曾是温州管辖地域，其思维与创业精神与温州极为相似。

邹韬奋的《在法国的青田人》有这样的描述：“这班人（指青田人）由中国出来，没有充足的盘川，都是拼着命出来的，到了马赛，往往腰包就要空了，尽其所有，乘车到里昂车站……”“他们生活的俭苦，实在是让欧洲人莫名其妙，认为是非人类所能办得到的”；“这班青田人干着牛马的工作，过着犬马不如的非人生活”。

西班牙华人联谊会会长阮松龄对《中国企业报》记者说：“青田没有什么工业，也没有什么资源。很多年轻人不想创业，一天到晚梦想哪一天能到国外去。”阮松龄之前是青田县一位教师，1974年6月，他毅然前往澳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又从葡萄牙前往西班牙。其间，他得到了早期华侨陈迪光的帮助，开了餐厅，不断滚动发展。

西班牙的青田家族群

青田侨联秘书长周烽向《中国企业报》记者介绍，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一些公司或商店往往有法定的劳务名额，业主本人或委托“掮客”在中国物色人员，此类人员往往没有海外直属侨亲，议妥价格，由店主或掮客代办一切入境手续，也有一些是通过中国的劳务中介机构办妥手续出境，此之谓“私买公走”。

其他地区的人员出国的都是些敢“吃螃蟹”的精英，而在青田几乎是“全民出国”，它的出国人员已经遍布青田的镇、乡、村、大队。阮松龄向《中国企业报》记者介绍，他的姑妈、舅舅、兄弟姐妹几代人的亲戚目前全部在西班牙，大约有300多人，而青田的各大姓氏，在西班牙都有庞大的家族群。

青田人大量聚集到西班牙，这与西班牙曾经大好的经济环境有关，再加上西班牙政府从1986年到2005年的6次大赦。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前夕，西班牙政府进行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大赦，约10万中国人里包括大批青田人获得合法居留身份。大赦是西班牙非法移民合法化的过程，每次都引起欧洲其他国家滞留的非法入境者大量涌入，目前有8万左右青田人在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