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入十字路口的卧铺客车企业

驶入十字路口的卧铺客车企业

在每次发生与卧铺客车相关的重大交通事故后，相关部门、公众以及舆论都会将指责的矛头齐齐指向卧铺客车企业。CNS供图

一起特大交通事故，让有着二十多年历史、规模达180亿元的卧铺客车行业被史无前例地推到聚光灯下，卧铺客车“存废”波澜渐起。

卧铺客车自上世纪80年代诞生之初，便因其舒适度高、便利等特点在长途客运行业中扮演重要角色，其发展也是一路风光无限。然而，随着近年陆续发生的几起重大交通事故，卧铺客车安全性开始遭到公众质疑。

有消息称，卧铺客车将在5年左右的时间逐步退出营运市场。对此，《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了与卧铺客车相关的主管部门、客运公司和生产企业。

安全性遭疑

8月26日凌晨，陕西省延安市境内的包茂高速公路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双层卧铺客车和一辆装有甲醇的重型罐车追尾，瞬间燃起的大火导致卧铺客车上36人死亡，仅3人逃生。

另一组更为具体的数字似乎更能说明卧铺客车是车祸的“罪魁祸首”。

据不完全统计，最近17个月全国至少发生了6起双层卧铺客车事故，多达140人遇难。而今年双层卧铺客车发生重大车祸已有3起，共94人丧生。另据统计，我国卧铺客车数量约有有3.7万辆，占大客车的比例为1%左右，但其事故死亡人数占大客车事故死亡人数比例达10%。在2004年至2011年，全国一次死亡10人以上的道路事故中，卧铺车事故占到事故总数的20%。

因此，在每次发生与卧铺客车相关的重大交通事故后，相关部门、公众以及舆论都会将指责的矛头齐齐指向卧铺客车企业。

此次发生在延安的重大交通事故也不例外，事故发生后，有评论人士认为频繁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都与卧铺客车有关，政府应强制客运企业运营卧铺客车，政府要果断淘汰长途卧铺客车。

实际上，据《中国企业报》记者了解，早在2011年7月22日，一辆自威海驶往长沙的35座中型客车在京珠高速信阳明港段发生火灾造成41人死亡，6人受伤的悲剧后。山东本省及外省入鲁的运营性长途卧铺客车全部停运。

此外，频发的事故导致工信部与公安部于2011年12月31日联合发布632号文，明确规定：“自本通知下发之日起，在卧铺客车安全技术标准修订公布之前，工业和信息化部暂停受理卧铺客车新产品申报《公告》。自2012年3月1日起，相关企业应暂停生产、销售卧铺客车产品，工业和信息化部暂停全部卧铺客车产品《公告》，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暂停办理卧铺客车注册登记。”

对于632号文，媒体普遍解读，根据卧铺客车正常报废时间，5年左右，客运市场上的营运卧铺客车将消失。

那么，卧铺客车有何技术特点，为什么被“喊停”？

据《中国企业报》记者了解，双层卧铺客车还是中国的“土特产”：改革开放之初铁路客运和航空客运很不发达，因为要满足长途旅客可以在车上睡觉休息，又要在有限的空间内布置与座位客车相当的载客数，而且还要携带更多随车货物和行李，我国的汽车设计者便制造了“双层卧铺客车”。

与座位客车和火车相比，卧铺客车提高了长时间乘车的舒适性，对客运公司来说也有较高的经济性。很好地适应了当时市场需求的卧铺客车风靡一时。

安全性较差是卧铺车被“喊停”的重要原因。

“如果仅仅从专业技术角度考虑，卧铺客车安全系数相对比座位车肯定是要差一些，主要表现在卧铺车车厢较高导致重心高，因此没有座位车平稳，遇到紧急情况操控起来相对来说难度要大一些。”北方汽车公司销售部相关负责人张明华在接受《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时说。

“此外，卧铺客车还存在车内环境恶劣、通风不畅、过道狭窄、易燃物多，一旦发生突发状况后，迅速疏散难度大，损失将往往非常惨重。”张明华介绍说。

调查发现，在“7·22”事故和“8·26”事故中，双层卧铺客车携带大件行李、货物，由于行李舱放不下，就堆在通道上。

中通客车品牌文化部部长李笃生表示，卧铺客车逃生通道非常狭窄，在发生火灾的情况下，卧铺上的一些卧具很容易发生燃烧。

客运公司态度不一

“二十多年来，卧铺客车在中国取得长足的发展，与乘客大量需求息息相关，同时与客运公司的大力推广关系密切。”张明华向《中国企业报》记者介绍，前几年铁路公路运输还不像今天发么快速、密集，因此每到旅游旺季、春节前夕，就有全国各地客运公司找上门来下订单，甚至怀揣着现金住在工厂招待所等着将还未面世的卧铺车开走。

据悉，上世纪末的最后10年是卧铺客车的“黄金十年”。

“那时候，我们销售部天天都坐满了全国各地来的客户，而工人们也是天天加班，就是为了将卧铺车赶出来送到客户手里。”张明华说。“有时客户之间为了抢车，还吵得面红脖子粗，我只好出面协调。”

张明华还介绍说，由于不愁客源，再加上双层卧铺客车人均运输成本低于同等长度的单层客车，能给客运企业带来更高的收益。“我曾经给客户算过一笔账，如果一辆高档卧铺车成本七十万，春节期间从武汉到南京，朝发夕至，晚上再返回，二个月下来就能收回一半成本。效益是相当可观的。”

“花一台车的运营费用，赚两台车的钱。”是业内常听到的话。

业内著名客车市场分析专家周毅指出，公路卧铺客车1996年—1998年达到销售顶峰，最大年销售量约为7200辆，随后逐年减少。卧铺客车出现了在用车保有量超过4万辆的纪录。

然而，随着一起起重大交通事故的发生，卧铺客车的安全问题一次次被推到前台。

而随着国家632号文的出台，各地开始为卧铺客车退市作准备。随着停止新车进入市场，客运企业是否已经做好相关应对？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客运企业反应不一。

石家庄飞鹿客运有限公司表示，该公司一半以上的车辆是卧铺客车，上座率在70%以上，卧铺客车暂停生产、销售、上牌对公司的影响太大。

相反，石家庄新干线客运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却表示，“我们早盼着让卧铺车退市了，这样就可以避免夜间行车了。”夜间行车，司机很容易疲劳驾驶，一旦遇上突发路况，很容易酿成事故。如果有人伤亡，更是损失惨重。

相对而言，更多的客运企业开始未雨绸缪。

湖北武汉某私营客运公司负责人王老板在接受《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公司早就接到了632号文，从上半年起就开始做准备，下一步准备用商务座椅来替代原来的卧铺，“舒适程度不会亚于卧铺。”

王老板介绍说，现在客运和铁路竞争激烈，如果卧铺车退市，客户肯定会分流到铁路，所以“一定要想办法留住这部分客源”。

卧铺客车仍在暗售

张明华告诉《中国企业报》记者，国家发文从3月1日起暂停全部卧铺客车产品的生产及销售工作以及各地方开始整治卧铺客车，这意味着今后卧铺客车将退出客运市场。

有统计资料显示，今年上半年，大型卧铺客车销量为500余辆，不过主要集中在前几个月。6月，全国已经没有大型卧铺客车销售。

张明华向记者介绍，目前我国多家客车企业已经研发出可躺椅等新一代长途客运产品以替代卧铺客车。

“这种可躺椅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乘坐空间和坐卧两用功能，还可以提高座位客车舒适性能。”张明华说。

另据调查，今年3月国家禁止销售卧铺车后，市场上仍有卧铺客车在销售。宇通客车北京办事处人士表示，卧铺大巴仍然可以购买，并且和以前一样可以自主选择配置。而延安“8·26”特大交通事故中出事的卧铺大巴，也正是宇通客车生产。

此外，国内很多知名的客车生产商也都还在暗地里销售卧铺客车。

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宇通汽车相关负责人表示，延安重大交通事故对宇通和整个客车行业影响不大。

在卧铺客车行业名气较大的安凯客车相关人士表示，卧铺客车目前所占比例很少，即使工信部停止产品注册，企业受影响也不大。

根据中国道路运输协会网站上的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共有在营卧铺客车近3万余辆、客位近100万个。按照目前国产卧铺客车50—60万元的平均报价，这一市场规模高达150亿—180亿元之巨。

“不管事情发展如何，随着国家相继发文、地方政府出台政策，卧铺客车行业的是去是留，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张明华分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