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断下的腐败只是时间问题

垄断下的腐败只是时间问题

“大腐三六九，小腐天天有。”这是一位房地产开发商私下对他所接触的金融银行业内部真实状况的个人体会。在金融体制转轨期间，银行业运行基础新旧标准并存，现代商业银行管理体制未能完备的基础上，银行业一直都存在较为严重的职务性腐败现象。从中国银行行长王雪冰、国家开放银行副行长王益、中国建设银行董事长张恩照，到牵涉进吴英案的浙江丽水农业银行梁骅等，腐败案件，为何在银行业层出不穷？

实际上，银行业腐败链条，存在于整个改革开放的历史中。在从早期大型国有银行控制全部信贷投放决定权，到后来的银行业的股份制商业化改造，中国的金融银行业已经在市场化道路上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由于最为关键的审批权限和行政化、计划性色彩浓厚的实质垄断未改，银行业依然掌握着巨大的社会资源决定权，由此而萌生的以权谋私、贪污腐败等不正常现象，给国民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和制度性制约。

早在2004年初，中国政府就曾动用外汇储备向国有银行进行注资，补充银行资本金。此举在当时受到社会舆论的普遍关注。当时，一种主流观点认为，国有银行的巨额不良资产，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国渐进改革的成本。而政府在被迫消化这些不良成本时，动用国民财富资产，是合情合理的。

但更多的人认为，国有商业银行由于经营管理不善、造成不良资产大大增加，和银行内部管理控制机制失效、工作人员专业素质低下存在很大关系。正是由于银行的自身问题，才造成了严重的经营隐患，这种理应由银行和市场付出的失败代价，却能够获得性质是国民财富的外汇储备的补偿，存在严重的违法问题。

虽然几大国有银行的股份化改革已经取得阶段性进步，但在传统的计划经济和行政约束下的高度垄断的传统理念，依然存在于金融机构当中。在这一制度下，产权不明晰、决策权高度集中、经营风险责任不明确，就造成了全员的低效率运作和不负责任的乱作为。

腐败最直接的机制性可能，就是内部控制体系存在漏洞。内部组织机构不科学、政企性质不分、流程制衡失灵、责权利不明确、贷款评估流于形式、不良资产率居高不下，都造成了内部人员以权谋私的可能。

在缺乏监管的垄断权利下，腐败就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一般来说，垄断只存在于权利高度集中、资金密集、市场话语权缺失、可用资源高度控制的行业和领域。高垄断行业，往往最容易成为腐败的高发区，对掌握资金和资源投放的人来说，决定着社会财富与自然资源走向，就是最容易获得法外利益的工具。而腐败滋生的体制根源，也恰恰同样存在于这些行业和领域。

权力一旦通过潜在规则迅速变现，就会自觉抵制一切剥夺其赚取利益的改革动机。比如为了解决权力过于集中而增设的多层审批制度，就会继续恶化为更多的腐败环节。从申报到审批，再到最后的安排资金额度正式放款，每一个监管的过程，都会是又一个新的腐败可能。企业要想从银行获得一笔贷款，将不得不去应对更多人的要求。相应的，银行对企业的门槛也就越来越高，而最近几年来，银行业获得了快速的发展，每一个分支机构的设立、每个新的资格审批环节、每个监管审批的流程，都给他们带来了新的以权力换利益的机会。

实际上，由于缺乏有效的制度监督，金融银行业因为垄断而获取的额外利益，恰恰都是社会应当留存的劳动财富。但由于垄断性企业具有强大的社会影响力和政策游说能力，也就拥有了和社会、政府的对话可能，这种潜在的影响力，往往会通过各种不平等的法律法规，来进一步维护它的垄断权利和垄断利益。

我们还记得，1999年四大国有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成立时，从四家国有商业银行剥离出1.4万亿元不良贷款。但银行业又在不停地积累新的不良贷款。到2003年末，按照四级分类不良贷款口径，四大银行不良贷款余额又达到1.59万亿元。而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政府加大信贷投放之后，社会又担忧新一轮的银行坏账重新抬头。

在经济学理论领域，有一条著名的“蜜糖现象”。由于货币和资源的社会流动速度受到极大限制，甚至于像黏稠的蜜糖一样，主要部分都堆积在离中心最近的地方，越是边缘分得越少。而金融银行业，由于控制着全社会的信贷投放资源，也就拥有着最集中的权力和利益。这种对信贷资金的最直接的垄断，也给银行业带来了直接的不合理巨额回报。

更为值得我们警惕的是，目前银行业的垄断，正在从隐性的、不公开化的、私人的腐败受贿，逐渐走向显性的、公开化的、公众化的制度性追逐过度利益。比如近几年来商业银行的服务收费问题，就引发了社会舆论的普遍批评。由于《商业银行法》和《商业银行服务价格管理办法》给予银行以很大的自主权，于是银行业就屡屡单方面提高、增设了很多种服务性收费项目，成为了强迫消费者买单的“霸王条款”。

目前，国有银行的股份制改制也都陆续完成，但仅凭资本结构上的改革，并不能改变银行业的政府式垄断的性质。行政性垄断，一直是国有商业银行效率低下的根源所在，其弊端已经严重阻碍了中国金融行业的正常发展，也侵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应该迅速完善其内部治理结构和外部监管环境，削减银行业垄断色彩和垄断利益链条。